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突然攥紧而略显白色,此刻的沈流年像极了一只要咆哮的野兽,已经蓄力待发了,却在触碰到女人眼中的惧意而陡然散尽了力气,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让人心疼的失落。
沈流年自嘲的笑,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的敲击在慕相思的胸口,“是不是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相信,你只凭着你的感受和记忆,认定了我是个人渣,嗯?”
轻轻的一个尾音,将慕相思拉回了现实,她不懂,明明受尽委屈,该哭诉,该咆哮,该歇斯底里的人是她才对,可为什么,沈流年却看起来比她还要委屈似的。
“说话,慕相思,你缩在你自己的壳里,不去听,不去感,别人说的你也懒得去考量它的真假,是不说我现在做什么,你都不会再爱我了?”
男人转身留给慕相思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看起来真的比哭还难看,
沈流年并没有生气的离开,而是去了书房,像是把对慕相思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在了门上,摔的很响,像是地震了一般。
偌大的客厅了,只留了慕相思一个人,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的感觉和记忆难道的错的吗?
难道他没有决然的将自己拒之门外,难道他没有把自己的一颗滚烫的心狠狠的摔碎?
现在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慕相思再次跌入柔软的沙发,眼神放空,不管是尚之敬发给她们小组成员的剧本还是让她废寝忘食的游戏,这会儿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时不时的偷看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哪怕有个风吹草动,慕相思都做贼心虚的回过头来,装的若无其事。
沈流年不是第一次生气了,但是好像这次最为的严重。
慕相思上楼要回她的卧室,本来是不用经过书房的,可是她轻手轻脚的还是走了过去,趴在门口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屋子的隔音做的很好,听不见什么,慕相思又把耳朵贴在上面,像是个特工,但还是徒劳的。
担心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到时候她怕场面很尴尬,还是回去了。
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再加上门口缝隙那一双可爱的脱鞋,沈流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门把手,恨不得用意念让它转动。
知道小女人在外面磨蹭了很久,他也激动了很久,可最后,她还是离开了。
猛力的合上电脑,沈流年觉得心口发闷,给齐修墨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拿着车钥匙回去了。
慕相思其实没有睡着,关了灯的卧室漆黑一片,但是她那颗墨玉的眼睛睁的老大,耳边响起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然后彻底的听不见了。
他走了吗?
锦城娱乐场所,夜色。
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从不对外开放的包间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沈流年,另一个是齐修墨。
“哥,别喝了,既然放不下,就好好地收着呗,小红豆那里我去跟她说,她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之前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只是不知道而已。”齐修墨伸手去拦男人握着酒杯的手。
沈流年却挥手躲开,“要是能说,我早就说了,你不是没见过她当时的那个样子,不吃不喝,那么开朗爱笑的一个丫头,突然就不说话了,半个月一句话都不肯说,要不是催眠,我担心她一辈子都不肯开口了。”
烈酒刺疼的只是喉咙和胃,但是回忆刺疼的却是整个人,沈流年想要让自己的心麻木一些,一个人再强大,也有软肋,而当他的软肋手拿着利器亲手刺入他的身体的时候,那是致命的。
齐修墨也给自己倒满了酒,一口喝下,吞咽的动作很艰涩,然后晶莹的酒杯被重重的摔下,水晶杯和桌面的敲击声有些刺耳,“那现在呢?由着她把你当成敌人似的可劲儿往你心窝子里戳?你不疼,我看着都疼,再戳几下,我看你这条命也就没了。”
沈流年一记冷眼,往常齐修墨就会识相的闭嘴,不会继续往下说了,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真的看不过去了,“哥,我就不明白了,伯母为什么揪着小红豆不放手,苏雨落当年不也在场,为什么她就允许你娶她呢,既然要怪,就该都怪啊,伯母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一视同仁呢。”
“两个都不喜欢,但是跟一个最讨厌,甚至痛恨的人比起来,另一个就可爱多了。”沈流年终于放下了就被,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那里一阵阵的疼着,这几天真是喝了太多的酒,醉倒是没醉,可胃里有些不舒服。
为爱自残,他不屑,也觉得没有意义,就算他在这里把自己喝死了,慕相思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或许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没准还会拍手叫好呢。
光想想那场面,沈流年就很想把慕相思拉过来就地正法了。
“那你的意思,伯母让你跟苏雨落在一起,就是为了刺激小红豆,毕竟小红豆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了,”想想温婉的沈家伯母,齐修墨的后背一阵阵的冒凉气,“她最爱的人娶了她最讨厌的人,这个攻心计用的真好。”
“其实,我不说还有一个原因。”大抵是埋在了心底太深太久,一开口,就想要多说一些。
齐修墨突然正了正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刚出国那半年,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怀疑……”
“你怀疑她受不住打击,旧病复发了?”齐修墨到底是跟沈流年二十几年的兄弟,有些事儿一点就透。
沈流年在齐修墨的注视中点了点头,“她在国外认识了个叫梁君谦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我查到,刚好是个医生,只不过不是精神科的。”
如果是精神科的,那就坐实了,慕相思受不住打击精神再度崩溃,但要不是的话,这事儿说不定还有别的可能。
沈流年怕的是自己逼的太紧了,慕相思的精神会再度崩溃,那么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那现在小红豆……”齐修墨指了指自己的头,沈流年瞪了他一眼,“你看不到吗?跟我对着干多厉害,哪里像是出了问题的。”
齐修墨勾唇笑了笑,都把沈大少爷气的跑这里借酒浇愁了,只能说小红豆的段位又上升了,之前只有沈流年把她气哭的份,现在简直倒过来了。
“说又不能说,可不说你就这么被误会下去,哥,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齐修墨想到这几天甚嚣尘上的新闻,“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娶苏雨落?”
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齐修墨知道,随着慕相思的强势归来,一切就都要洗牌重来。
虽然她回来也带来了许多棘手的问题,还把多年前的大家不愿意提起的事儿摆在了眼前,她的归来又一千一万个不好,但只有一样,光凭这一样,他就会举双手赞成。
她的出现,让沈流年再次活了过来。
“曾经想过,但是我做不到!”当慕相思再次出现的那一刻,沈流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跟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
“也对,你跟小红豆……你们两个早就……”齐修墨说的很委婉,“当年给你下药的人找到了吗?”
沈流年目光深沉,眯着眼眸盯着一处。
“慕相城!”
这个许久不曾被提起的名字,突然出现在耳边,让齐修墨微微一愣,“他?他……”
沈流年无奈的笑着,“嗯,他!”
能够为慕相思胡闹的人,也只有他了。
即便不是慕相思亲自授意的,但是慕相城绝对不会违背慕相思的心意,他敢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药,肯定是因为慕相思或明或暗的有这个意思,所以他才会说是慕相思睡了他。
齐修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慕相城,不过是他的话,也并没有很意外,慕相城这个宠魅狂魔,就算为了慕相思杀人放火都不为过,但是在二人兄妹感情之外,身为旁观着的齐修墨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他之所以没说,因为沈流年也知道,所以二人才会针锋相对那么多年。
不过慕相城在慕家倒了之后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了凌晨两点,沈流年眯了眯眼睛,“该回去了。”
听不出期待,也听不出抗拒。
不用问去那儿,车子的方向就告诉了齐修墨,几遍被小红豆气的喝闷酒,可是最后他还是去找了小红豆,他一个孤家寡人,没有这么刻骨铭心爱而不得的爱情,喝了酒,头有些疼,吹吹风也好。
沈流年回来的时候,慕相思正好去楼下第七次喝水,老远就嗅到了一身的酒气,这个男人最近怎么总喝酒,是想要当酒鬼的吗?
在男人跟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慕相思还很防备的看着她,事实证明她多此一举了,男人脚步沉稳,没有半分的醉意,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的上了楼。
真的生气不搭理她了?
慕相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猛灌了一大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