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落尘埃, 大戏落幕了, 落日懒得再看,翻了几个白眼,下山睡觉去了。
永兴牵线搭桥,给双方找了个相会的好地方。可彩礼太重啦,火炮不说,身外之物嘛,黄团虽然编制还算健全,损失近四百人,王文招近八百人。黄一甲胜啦!胜在逃跑。这彩礼永兴拿不起。从表像看,五千多****消灭区区两千保安团的确容易,问题是我会往你枪口上硬碰吗?
黄一甲团逃跑可轻松多了,只剩一炮排,不知可有如释负重之感。顺来路一撤二十里地山路,备去麻口山他侄子黄少伯曾经的山寨,再走十几里就到,那里地形好,能退能进,再作打算,这是李永富出的主意。却见后队并未遭追歼,坐下来令话务兵呼叫队伍停下来喘气。万事都有漏洞,这才回味道,远定县哪来那么多兵?莫不是请来的救兵?但这事非同小可,哪个****随便反了天敢作叛逆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到是巧合,巧她爹打巧她娘——巧上加巧,同时同目的,迎头碰面只能打的势头。队尾忽有骚动,立即紧张起来。步话机传来消息,有两敌兵满头大汗追来要见黄团长。“带上来!”
来兵还未到位就嚷道:“上当了,上当了,黄团长,我们都被远定县李县令耍了!电台联不上频率,派我们来追赶你们!”接着叙述来历。
啊?没有人不惊诧。有人悄悄对同伴翘起了大姆指夸赞敌人:神!黄一甲并不惊诧,骂开了自已:“早该想到的,它妈的,打起来什么都没空闲想了,它妈的,我又不是不了他,这么简单的骗法!通讯官,沟通王师长那边的电话联系!”
“后队改前队,迅速向王师长靠拢,”黄一甲这下子反应极快,“当心李永兴拦截我们!”
有智谋头脑的军事指挥者,就是利用事物,趋利祛弊,求占上风。
当王文招欲就地宿营,占领四面山脊时,永兴一伙从容溜走,因为这里早有烂熟地形的部下。邱大耿这七八天干什么去了?就在此地研究地形、线路,练搏斗,练夜行,养精蓄锐。并与流亡县政府保持联系,取得后勤给养。眼下,东勾西引的两个保安连在离战场三里之距的南面后山与主力会合了,远近放上侦察。这里名叫月儿坪。其实到这里根本没路,所谓路,是四条经过整修加工的攀援线路。谁也意料不到屯兵于此。
永兴带两汇合连队,所到处,军礼纷纷,掌声阵阵,脸挂激动,向两支劳苦功高的连队致敬。
“全体将士们,”永兴讲话了,“我们第一步己达到目的,可惜大家没眼福看到东西两边****这场壮观的大戏,我只能把喜讯带给大家分享,由我们安排的这场戏他们演得棒极了,现在该我们上场露一手了,多次证明,你们已经是出色的戏子,现在,我们要以以逸待劳精力充沛之师去打疲劳之师,尽量每个将士解决一个敌人。这场战争,本来与他们的士兵无关,可事实是,你不先消灭他们就过不去这道坎,没办法哎!你们撤退时要装作打不赢才跑的样子,既要听长官指挥,又要发挥机动灵活性,大家吃了饭没有?我肚子饿了!”
“哈哈哈哈!”以逸待劳之兵一一送上饭来慰劳劳苦之兵,碗碗有肉但无酒。
永兴、石牛、百鹊、大大、春娃子,还有顾铁儿凑在一起了,久别一般,有话赶紧说,抓紧时间。
邱大耿抑制不住兴奋,说:“县令弟弟,我还有个秘密不告诉你。”
“那你还说什么?”
“这不等于告诉了你一半了吗?另一半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接着两手向天,“天助我也!”
“想必不是坏事。”
“出发!”邱大耿一声号令。
再见了,月儿坪!
再见了,战友们!
这回保安团不用再变化,全部以本来面貌出现。
电台频率对上了,王文招与黄一甲搭上了话。
“我们两家损失严重,但只要联合起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文招说,“消灭了他我们进城喝酒!”
“我敢说,李永兴马上就有行动,”黄一甲的声音,“他不会让我们汇合,请你派兵来接应我一下,你们也要小心,那李永兴贼得很!”黄一甲从不称“娃娃”, 至少称为“李永兴”, 也算是尊敬。
“好!我马上派兵接应!”
是能者多劳呢或是带罪之身?王三春总是打头阵,也不问他吃了饭没有?马不停蹄地这又使唤他带一个连去执行接应任务。王文招因损失严重有点儿抠了,只舍得出一个连。保安团要阻拦黄一甲,与其说是阻拦不如说是打援。三方都要抢时机。
这回的分工是,永兴与刘参谋带新兵团阻击黄一甲,邱团长带主力夜袭王文招大营,永兴舍不得将训练无素的新兵团投入贴身搏杀。黄一甲团这时如猎物般被两条猎狗咬住拉扯,而这未死的猎物又愿意献身拉尾者。永兴若扯不住黄一甲回头,邱团长他们将面临重兵包围腹背受敌,这种局面正是敌方期盼的,永兴他们只身涉险一反常态昏头了吗?而阻击黄一甲本身就两面受敌,搞不好就陷入围中之围。
高山冷,天近黄昏,地上己开始冷冻如油,山人称为桐油凛。这次,王文招师由进攻变为防守了。王文招知道保安团有几门羞人的炮,亦知永兴之神速,但却不知保安团隐藏有特战能力。将营房环绕山脚密集排开,临时工事重火器暗布交叉火力于一切可疑之径,岗内空虚,仅在两小高地布有重火器,便于火力环顾照应。要想打到岗内,只有炮弹有这个能力。
新兵团与王三春两军都向同一方向同一目标飞行,八里外的沟梁上,双方几乎撞了个满怀,先行遭遇。王三春先声夺人:“慢着开枪,我有话说!”
双方隐蔽待发。王三春喊话:“请转告李县令,你们这次的打法就显得笨了,以你们那点兵力要阻击黄一甲又想打我军,恐怕偷鸡不成反丢把米,看在李县令不记仇曾经放过我一马,今天你们打黄一甲我不帮手,只放空枪!我的弟兄也不愿意跟你打,我王三春厚颜失信重返远定县也是不得己!”看来他早己背熟了措词, 流利地吐出。永兴答话道:“可以理解,看得出王团长说的真心话!本县在此谢过!”
王三春当然听得出李县令的声音, 似惊喜又在意料中:“没想到李县令亲自走这一路来了。幸会幸会!你们放心我这边,赶快去,黄一甲马上就要到了!”
王三春的反常大出永兴意外,意外收获。不过也在情理中,善因现果报也!大大减轻了新兵团压力。不然将面临艰苦的消耗性阻击。永兴才不愿意打这种仗呢,但形势发展大势所趋,是捡了大便宜的必然副作用,除非不打这一仗,任其汇合,另作打算。但这样就会拖延时间,额外生枝。有可能陷于被动。永兴亲带新兵整团出战,出于多种考虑。按预定设想,必须邱团长先打响,但先打响的可能性在阻击这边,首先就碰上了王三春,而漆树岗邱团长主力还没有运动到位,要不是王三春出了意外,设想也将出意外,战争大有偶然因素。
邱团长要想先出手发难,除非不讲战术硬碰硬,否则只能等到天黑。但阻击这边黄昏时就遇上了王三春,意外的延长了了交火时间。
“嗒嗒嗒嗒--!”主力团终于向敌人专设防守点先开火了,接着漆树岗四面防守要点响起了枪声。“轰轰--!”两门隐蔽小钢炮点名指向岗中小高地。这阵势给王文招一个信息,保安团集中了全部兵力准备与他真干一场。
好险啊,主力团刚打响,新兵团现身的一个连就接火了。永兴率部继续前行不足半里的半里,见一处瓶颈之地,居高临下,树木、大石多多,还未站稳脚跟,黄一甲兵就从对面山梁出现了。说话声就能听见。人未至机关枪弹先行飞过来,显然是怕对面有埋伏。永兴爬在一大石后,两边有百鹊、河妹。
永兴喊道:“黄团长,李永兴在此--!”
刘参谋道:“弟兄们,有李县令在,不要怕,不要慌,不要抬头,沉着射击,近了用手榴弹招呼!”黄一甲最期盼的就是汇合、汇合!所剩无几的炮弹仅打了两发才晓得省着用,杀伤了五个保安兵,趁势催军亮身企图以洪流卷席之势冲垮障碍,几乎以翻一番的火力撒过来,但地势所限。
永兴小觑了这些训练无素的新兵蛋子的射击有效率,大大的欣喜。一个排长吼:“手榴弹,一、二、三,甩!”第一波冲锋势头被遏止,黄一甲与王文招通话了:“王师长,李县令在我们这边,你们是不是赶快挥师过来,合力捉住他?”
“阻击你们的有多少人?”
“不足一个连,听他们后面的枪声,可能还分兵在阻击你们派来接应我的人!”
“我们也遭到了强烈攻击,那就是说,那娃娃县令出动了全部兵力在攻打我们这边!格老子个,我不相信你一个团对付不了一个连,既然李县令在你们那边,就交给你了,这边重担我来挑!咱们分工合作,保持联系!”王文招啪地挂了电话,转身嚷道:“格老子个,叫你一个团消灭一个连,活捉娃娃县令,够轻松的了吧,听口气还想贪我的兵!通知接应的王三春撤回来!打攻击我们的保安团主力屁股!”
保安团主力故意撞敌漆树岗重点防守,打得十分认真。但要拿下它有自知之明。不过目的达到了,敌方的注意力一致对外。等待的就是夜幕拉下。
王文招没想到春娃子的攀爬队已从意外处坠索而入。岗角林带旋洞里,一个保安连爬上来了!
原来,保安团主力在此堪察地形时,一攀爬队班长兴趣所致,说:“这旋洞究竟咋样?我们下去看看!”激情的年轻人一拍即合,带火把而下,两丈余便拐弯,躬身可行,冬日无暴雨,小了艰险程度,一路无大碍,弯曲斜下,眼前一亮,出口竟在月儿坪下小溪。那个欢呼劲头,谁能无动于心呢?这就是邱大耿给永兴透露的一半秘密。敌军的住意力全在对外防守点。万也料不到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夜幕已合拢。
“咯咯!”两声麂子叫一公一母呼应,春娃子与旋洞兵战友联系上了。味口太大年轻人太狂了吧?似乎不是在打仗而是游戏,竞对应敌各个营房各就各位才下令投手榴弹,一手出二手进三手跟,轰天震地声势胜过炮声,敌营盘少有幸免。“撤!”这才向西边山口摸黑扑去。惊动了岗内重兵,四处捕捉“孙猴子”。
到处都碰上敌人,悄悄地干活,顾铁儿与石牛走前,摸近敌盲目不停地扫射的重机枪,瞅准火舌,顾铁儿一石头砸去突突声嘎然停顿,石牛飞身扑到,操起重机枪环扫两面之敌,敌密集的步枪机枪弹胡乱撒来,石牛右手中弹了,重机枪哐嘡落地,这时外围的保安团主力已知攻击点被己方夺取,急速摸近叫一声“石牛我们来了!”重机枪来不及拾起,操动手中轻机关也来个凭感应模糊扫射。
奇兵连战士终于撤出来了,顺着早己摸熟的路经最后一个人跳出了漆树岗,只有轻伤五人。
撤消接应黄一甲的任务,王三春求之不得。待王三春返达漆树岗外围时,保安团奇袭连刚刚撤离,己无屁股可打了。王文招气得暴跳如雷:“哪来的兵炸格老子的兵营?格老子的,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王文招的判断,正是永兴希望造成的,否则为何只现身一个连、需要邱大耿那边先开火呢?
寒冷的夜,双方怎么过啊?会冻出病来吗?看不到人了无法射击了,只有罢战等天明。简单的夜宿装备,百鹊、河妹紧紧偎依着永兴,换位取暖,不能让半边冷冻半边加温,那样会产生平衡极差的,不得病才怪!顾头难顾尾脚冻得无了知觉,就起来跳跳,换岗的不停地踏步。
夜并不沉寂,生命和死亡、灵与肉还在悄悄地搏斗。
黄团早已夜间迂回企图四更网扑昨夜对方阵地,但魚儿已四更溜走。
翌日拂晓,一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接着听见永兴吆喝:“李县令在这里!李县令在这里!”
“吃饱喝足了的,给我死命追击!”黄一甲有点儿歇斯底里了。
“嗒嗒嗒嗒!”新保安兵连所在的小山梁前面林中突然机枪弹扫来,顿时四战士倒下。原来王文招料到永兴只为拖开黄一甲,天明必撤,便也派出一个连艰苦夜行堵截。永兴虽有预料却未重视。背后黄团的枪声也响起来了,这可算是意外情况。刘参谋大叫“隐蔽!打!手榴弹!”借助硝烟,永兴叫一声“让我来!”使出神速,树木的遮护已显得多余,七上八下曲线飞驰,敌方的两个机枪手不明白自巳为何手不听使唤扣不动板机,只是晃乎觉得一道闪电经过。趁机枪不响的刹那,保安连的机枪抢回了先机,扫射开路冲击,也不担心会伤了李县令。战斗的得失取决于战斗人员的个人素质。这时前面敌军屁股后也响起听来是三挺机关枪嗒嗒声愈来愈近,原来是永兴留的后手——未现身的两个连接应来了!黄雀在后,但只出动了一个班。枪声四起,敌中敌,堵中堵,就看谁占上风、赢得时间。
新兵连冲过去了!河妹在将士们的遮护下冲过去了!敌东西两军麻布洗脸--初(粗)见面。东军连长说:“黄团长,王师长派我们在此拦截李县令,可惜没拦住。得手就好,失手就令我们返回,要你团继续追杀,相会有期!”
保安团新兵连十来个死伤战士也没办法去料理了。
“轰、轰!”受重伤的一个战士见敌人欲捕获他们,撕心裂肺狂叫一声:“李县令!走好!”拉响了手榴弹。不远处,另两重伤员受到启发:“李县令!别忘了我们!”“为我报仇!”如法炮制,悲壮就义,黄泉路上拉上了许多灵魂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