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在二一碟直飞心了而去,心了身边仅有棵遮不住身的树,换句话说,这棵树没有心了身体粗,抑或说它的身体比心了身体细,但心了身边别无粗壮的保镖啊,只好将就将就,急闪身树后。岂不知吕在二并未真心打击心了,而是吓虎,击打的就是心了身边的这棵树。真是心往一处想,树身咔嚓断裂,心了躲闪不及,树杆扫中了左膀,吕在二随后跟进,三徒弟远远而至。陈再一喊:“师父,抓住那尼姑,是个女的!”逃跑似乎成为心了的专利、惯例,她负痛而奔,逢坎跳远,遇岩跳高,云雾山练出的多余的功夫眼下有了用武之地。各有所习,吕在二只习飞碟不练跳腾,弱点对弈强项,哪里追得上?是追击而不是追求,追呀追,追出了领地。
心了无意中逃跑的路线吕在二竟然未曾涉足过。吕在二追不上只好再次掷飞碟,击中心了刚过的高大枫树,哪知枫树顶有一比铁罐大的野蜂包,被飞碟震脱,一窝蜂而至狂亲吕在二,亲得吕在二好爽好爽,手舞足蹈狂呼乱叫往回跑,飞碟失去了威力,能打野蜂吗?徒弟们纵是上前解救,只能是舍巳救不了人。
奔跑的心了见状知情,如赖皮一般又折身返回,进茅庵打个问询,明知故问:“敢问施主是不是被皇蜂所蛰?”吕在二经皇蜂一蛰,反倒清醒过来,恢复了常态,只是那模样比心了当初所遇更有起色,皇蜂嘛!“你是尼姑,我恨尼姑和和尚,”吕在二道,“到这何干,你从哪来?”心了合什:“阿弥佗佛,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来救你,给你治蜂毒,也治心病。”说着脱掉吕在二衣服,卷其裤腿,倒出早有心留下的葫芦中水,给吕在二先重后轻地抹起来。
吕在二傻望着随着心了的动作转,不明白这个尼姑为何反倒不忌讳男女授授不亲?不懂得正觉之人不在于形式在于心,俗理近乎荒唐。吕在二从未被女人摸过,这感觉是不一样,温温地,暖暖地,柔柔地,近近地,她微喘的女性气息吹来,冰冻的心有点儿融化了。心了在揉抹中不禁“哎哟” 一声,倒吸口气。吕在二问:“咋啦?”心了坦白地说:“施主是真不知道?你弄断了树,树砸在了我肩膀上。”吕在二若有所思。顿饭功夫,吕在二由胖官回复本相,蜂毒己祛。“你这个尼姑我好像不恨了。你叫什么名字?”
心了道:“人名如衣服,真亦假,假亦真,修禅如是一般,只因看不透世间万物色相,如你禅相中幻影,执假为真,何以得悟心性真谛,只有着魔。真谛无形无相,空灵玄妙,世界万事一理,有所不取方有所取,有所失才有所得,全失全得,一无所有全有,俗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即道门也,有为而不为,方得之蓦然,山重水复疑无路,蓦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万物皆有道,自然皆我师,道门玄而不玄,简单是大道。施主,记住常思量思量贫尼说的这些话,这就是禅机,对你修禅大有好处。”
吕在二说:“你要走吗?”心了道:“该来的时侯来,该走的时侯走。你总该给贫尼弄口水喝,做个斋饭吃吧?”吕在二向徒弟支支嘴,徒弟领命操作去了。陈再一初对心了有轻薄意,见如此,只有恭敬了。
人以类分,人世间,是什么使这些个智商有限根底浅薄的人聚在一起?孽缘。
心了怎么会忘记她曾经路过两极山呢?山不转水转,尔今又来点化其子了,没必要暴露她就是扬枝水,瞒得一时是一时。饭后半个时辰后,心了带功,命吕在二打坐。心了现在己非凡人,功能状态中己融入宇宙,妙妙玄通无碍,只是还不能睁眼闭目如一。无修上师派她来,即是知其已能胜任矣。
许久,心了真性见吕在二境中又现金光佛佗,便融入其境,以心声传话:“无形无相为真性,拭镜拂尘见明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切莫惊喜贪恋,顺其自然!”吕在二瞬间明白,立放下,好险啊!修道之人道行愈高,魔现愈重,或恐赫,或引诱。如世上人事,愈出头、出类,愈遭嫉妒,愈显眼。平庸之辈谁理你?枪打出头鸟,大盗下手的是大富。大魔才看不起无得小修为呢!不过,魔起自心,自心清静,何来魔相?
心了睡哪里呢?修行人随遇而安。不过,心了还是应该讲究的,因为她是风华正茂的首先是女人其次才是尼姑身份。得不知陈再一行动不敢心里正在强奸呢?还有另两徒弟、吕在二怎么样呢?不必要的麻烦能免就免。
难得细心一次,为防万一,心了说:“我去山下人家住,明日再来。”徒弟们说,那你一定来哟!他们多么希望这个女菩萨跟他们挤一铺呢?
心了一连三日上山为吕在二带功,开导,希望引导他上正道。又做饭、洗衣服。久旱遇甘露,山上突现一朵野玫瑰,生活气氛变了,这些人心灵有些柔合了,滋阴补阳,吕在二这几天没再发狂,老是痴痴地看心了的一举一动。
心了此行上山的过程,碟杀、皇蜂,逃跑、返回,貌似随机,谁说得清正是冥中安排的进见情节呢?
见好就收。心了要离去了。吕在二说:“你能不能不走?”心了说;“贫尼还有要事,该来时贫尼会来的,你好自为之,多领悟我给你讲的话,修禅就顺利了。”
心了走了,山上人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像失落了什么。山上原本如此,突然充实了一下,失去了无非是还原本来,可感受就是不一样,象丢失了原本就有的东西。
心了走了,走得愈远、愈久,吕在二相思得愈重。打坐中金光佛佗不出现了,老是出现女人的身影。这还能修得成佛吗?吕在二脱一种魔又入另种魔。
习习秋风夹带着冷意了,木者河两岸山的枫树可比不上两极山枫树,只三三两两散居群山,万丛山中几点红,倒别有韵致。
永兴赶回天仓山, 母亲已成隔世人, 只在想像中, 只有跪在坟前哭祭一通。人生纵为亲情,皆各安因果天命 。
李春玉己显龙钟老态,他对永兴说:“去给你妈烧几柱香吧!”李春玉说,“和尚师父说,烧纸钱是无知陋俗,做道场超度亡灵是正经。我以后死了也给我请和尚诵经。”
李家得力的就永山娃及媳妇桂芝了,养子春喜刚步入少年,李家当年的旺象己不复存在。人世苍桑,不过如此,唯有追求永恒大道,才是根本。
葛氏埋在当门坡梁上,这里的乡俗,坟墓形如人的鼻子。永兴跪在坟前想起母亲一生含辛茹苦,默默无闻,一股生命的苍凉感袭上心头,更坚定了只有天知地知自知的一种信念。哭的是屎一泡尿一泡的养育之恩未得点滴之报,未能两全,死前眼巴巴地不能回来说句话。河妹陪着他跪在身旁,百鹊何尝没随其左右?百鹊哭,更有十足的理由真哭。死了个妈,幸运又有了个妈,却又去了,看来要想再有个妈,只有拜堂的婆家看有无妈了。
还有,心灵深处的幽怨混合着一咕噜倒出来吧,倒出来好受些,此情此景就是专供人回味的场所。想起亲妈的惨死、李妈给她量身作衣裳,命运的彻底改变,她应该幸运高兴,然人就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也。忆苦思甜莫忘本,知足为智。人的烦恼没尽头,百鹊又有了新的、深深的哀怨,这些个少年快长大了。
永兴接下来用他早熟的理性调整了情绪,独自去湾沟小瀑布前验证眼力。不同以往的是,他用扬枝水,不,心了教他的禅坐法盘于乱石上,更用起了心法。其实他从前观瀑之心境已与初禅异工同曲。河妹、百鹊、赵明明则躲在高处紧张地期盼着。“哎呀,”河妹按住咚咚跳的胸部说,“晓得福娃哥哥眼睛会不会恢复?”
百鹊道:“没恢复你就嫌弃他了?你不要给我!”
“哎呀,你还说……”赵明明只当没听见,暗笑。
一袭红袍如飘下来,无修上师来了,活佛气韵已瑧于归真平常,身随两侍童,能惊动如此大驾亲临,非等闲也。
“上师伯伯!”河妹依旧不伦不类称呼但却更显亲昵,百鹊知礼,带头跪见,赵明明听河妹讲过无修的事迹,惊喜地随之跪拜。无修上师随和地道:“几位施主,免礼,你们在此等侯,贫僧下去见永兴。”
无修上师从背后轻轻接近永兴。
无修突现于此,永兴惊喜万分,几多经历几多变故,颠沛流浪见亲人,温馨之情溢于表,百般心事要对亲人吐露,一时竞说不出话来。却见无修跪下拜见:“贫僧见过无为施主。”急得永兴一头爬起大叫:“上师使不得呀!我虽然是县官,但是个俗人呀,出家人怎可给俗人行此大礼!”
无修一个小哈哈,道:“李施主以为贫僧在给县官、俗人行大礼吗?贫僧此行,是在行天命。无常缘,恒有缘,兜率天位你在前,天机不可说,不可说。哈哈,让贫僧也来坐坐你的玄机石。”永兴赶紧将一石拍干净,道:“上师请上坐!”然后自已盘坐于另一石上。无修说:“想必心了尼已教你初禅法,也讲过禅理,响锣不需重锤。贫僧此来加固,正式传你禅法。”
永兴赶紧跪下:“请上师点化,无为求之不得!”无修道:“你过来!”永兴近前,无修手抚永兴头顶,动真言,行灌顶大仪式。然后又道:“贫僧再传你护法真言咒语,手印。”
永兴默记、挽诀,道:“记住了。”
“上师,我该叫你师父了。”永兴说,“师父为我灌顶,是不是相当于开了通行证,手印好比……好比一种信息接收器?”
无修上师一个小哈哈, 道:“无为果然聪慧, 心思敏捷, 比喻恰当。你不是天下第一人理性地概括出万事万物一理这句话吗?正是这种道理。但知也好,不知亦好,知则要透,半通不通,多生障碍,不知而单纯,单纯近道矣。修禅坐姿、手法亦是取色身之圆融贯通。百年之下俗世学文将有‘抽象、平衡’ 之说,但却不知己经言中大道之理,顺则凡,逆则仙,抽象即是逆向返归,抽去世界万物其形其相,无我无形,无形无相而非昏昏沉沉,空空明明,心灵清静无为而大为,进而归真,得以明心见性。修禅即修慧,修慧不修福难以圆满功德,即如俗曰失衡一般理,故修行人当福慧双修,行为德行广种福因,比如慈悲行、舍得行,出自真心,不求回报,即修福矣!福慧双修方得平衡,世俗之理虽非根本,却也有理。”
永兴聆听得入神,欣喜道:“师父一番点拨,无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哎!请问上师,我搞的分田地事业,是不是合自然道理呢?我想,这个世间既然是平衡法理形成的,那么我就是在求平衡,顺合自然之道,而贫富过于悬殊,就有违这世间自然法理,故多出问题哎!”
无修上师道:“这个问题你已经自答了,但终是勉强之俗理,非出世大道之理。当你修有成就,那时你自然明白。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水流千条归大海,你由观瀑而成非凡眼,为师就授你出世间禅法,这法就由观禅起始,其后须薰、须练、须养,切勿执著,一路下去,勿贪神通,亦能明心见性也!”便具体教授起方法来。
永兴与无修上师返回,百鹊三人急不可奈问:“眼睛怎么样?”永兴摇头,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意。
“哎呀,到底怎样了吗?”
“差不离。”
河妹三人长嘘一口气。那神眼是永兴的,也是她们的,大众老百姓的。
无修上师在李家用过斋饭便回寺去,永兴他们也该回县府衙了。多少事等着他呢?还要去告慰河妹老爹。永兴给父亲磕头告别,潸然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聚散离合,这一天伦亲情之别,又将意味着什么啊!李春玉眼眶湿润,随即粲然一笑:“去干你的大事吧,我都不伤心你哭啥?人生在世就这来头,你不比老子还会想吗?有出息的儿尽忠,没出息的儿尽孝。”百鹊、河妹拉过永山娃、三嫂子,春喜,嘱咐道:“钱我们己给你们得很多,够花了,替我们多孝敬爹爹。”
永兴他们还要去龙兴区见尹天应,有诸多事宜需要交待。远定县不冒硝烟则已,冒则难说故乡首当其充,这里盘龙卧虎,出了个娃娃县令、黄一甲、黄少伯,还有个不上秤的李永富。永兴也很想与尹天应这个腹隐珠玑的老粗聊聊,亦只有像尹天应这样的人方能与他投机谈上几句。
尹天应正欲派人送消息去县府,永兴就送上门来了!尹天应那个高兴劲啦,在他心目中,永兴不是少年,而是德高望重有依赖性的县令。他放出的省城长线可不是省油的灯。传回的迷报那可是十二分重要。“参见李县令,众大人,您来了就好了,这就省事了!”永兴道:“免礼,什么事让你这样兴奋?能把你的兴奋分享分享吗?”尹天应道:“全分给您,全给你,请几位进我内室叙话。这位是?”百鹊说:“他是神枪手赵明明。”
进得内室,尹天应说:“李县令,方便他们都知道吗?”永兴读懂了尹天应的眼神,道:“河妹你们三个先去喝茶,等我出来再说。”
尹天应边冲茶边说:“再急也不在一时,先请问李县令身体好了吗?急死下官了,不知您下落。”永兴喝口茶,道:“经过离奇,一言难尽,己经恢复如初,先把你的兴奋给我吧!”尹天应道:“我省城传来密报说:“从前的红军就是打日本侵略军的八路军,日本人快撑不住了。指挥八路军的总头头名叫******,就是专门为穷人打天下,分田地的!”
“啊?!”永兴这一惊非同小可。“说,说下去!”
他多么想知道得更多啊!
“没了,”尹天应说,“就这些原话,你看!”说着就怀中掏出一白布纸条。
“嘿嘿……哈哈哈哈……!”永兴摸摸后脑勺,由嘿嘿声渐渐变为少年老成的狂笑,那是意味深长的。
“够了!”永兴一拍大腿。抑制不住兴奋,道:“这事暂且还得保密。”尹天应道:“应该。”那年永兴三少年途中出手解救的几个便衣红军,要是透露红军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干活,永兴将产生另外一种心态。可惜匆匆而别,没有半句额外的话吐出。永兴说:“你可真是给了我兴奋,谢谢你为我操心,弥补了我坐井观天的不足。”
尹天应笑道:“不自量力地说,这是你会用人之所得,自古为官者不求全能,但求用人贤德。”永兴说:“我家乡麻柳是黄一甲的老家,他想回来捣乱,必先顾他家。请你特别关注,有事火速通报。”尹天应说:“这事下官与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还在想别的办法,比如特殊情况下,叫他的部队找不到吃的。”永兴高兴道:“好主意,全县推广。”
出得内室,看得出百鹊几人好奇欲问,永兴说:“天大的好消息,以后再告诉你们。”
邱大耿自子碾去区返城,遵照永兴画出的纲领道道,与沈秀才等主要人物紧急磋商,研究细节、布置、执行。野战、肉搏演练如火如荼。永兴去龙兴区公所,一路上已闻到空气中别样气息,他在子碾区议政会上开的药方,己经有效验了。若无忠实执行者,还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十天后,子碾区梅医生投军来了,这可让邱团长大喜过望,阙一芯成为第一护士,陆陆续续二十人到达,使梅医生不再是光杆院长,突击医训、筹备。新兵团已有九百多人,一切的一切,忙碌中有一份喜悦,一份劲头。
“但愿我们是白忙乎,”邱大耿对沈欣阳说,“就这样平平安安过日子,逗娃娃,多好哇!”沈欣阳笑笑说:“有这样一句话你晓不晓得,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邱大耿吼道:“本将军誓死保太平,也要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