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目光悲哀地看着重伤在地的绿绣,心口疼得厉害。
绿绣感觉到了融融的目光,她虚弱的睁开眼,费力地轻声叫“共融。”
共融轻叹,终是不忍,俯下身将绿绣抱于臂间,“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呀。”共融心里酸楚,喉中象被什么堵住了,不由哽咽出声。
绿绣努力伸出手去擦共融眼角的湿意,“共融,别恨我,别忘了我。”她轻轻喘息,生命力正在从她体内不断流失,“我从小就喜欢你,成为你的新娘是我一生所求。可是,共融,我也没有办法。族长与妖界大长佬互相勾结,意图谋夺天界。他抓了我的父母,如若我不听话,就会杀了我父母。共融,为保父母性命,我没有选择,不得不如此,你原谅我,好不好。”
水神的心一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他的绿绣没有忘记他,她说她喜欢自己,他这么多年,不是一个人。
“妖族大长老给我喂了药,令我勾引妖王产子,以便挟制妖王听从于他。共融,我从未想过背叛你,背叛我的心,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那颗只有你的心。共融,我就要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透明的泪珠从她眼角滴落,砸在共融手上,疼痛灼人。
共融将脸贴在绿绣额头,在眼中盘旋已久的泪终是顺颊滑下。“绿绣,你受苦了。”
“共融,这世上有你爱我,我便不苦。族长说只要我杀了离生,他便还我父母自由。共融,那一刀没有刺中要害,离生不会死。共融,别恨我,答应我,保我父母平安。”声音越来越小,几近于无。
水神泣不成声,他的绿绣,他倾心爱了几千年的女子,她没有变,她心中有他。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将这份爱说出口,他们又将生离死别。“我答应你,绿绣,你挺一挺,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活下去。绿绣,你是我的生命。不要走。”
“共融,谢谢。今生能得到你的爱,我知足了。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好好的呆在你身边,给你我全部的爱。别了,共融。不要哭,好好活着。”绿绣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没有了。她那只抚在他颊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化作一缕尘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燧凤的天光曜火威力不同凡响,有灭妖焚魔之力。绿绣被辰渊喂了药,已属妖身,中了此火,必定灰飞烟灭。
共融亲眼看着绿绣在他面前消失,仰天悲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真的到了伤心之处,男儿的泪浓稠如血。
天地间一片阴暗,不消片刻,瓢泼大雨自天而降,直将整个北海笼罩在漫天雨雾中,天地同悲。
龙哭!
兰若界里,鲛王鲛后带着鲛族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离生为了保护他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殇儿哭得声嘶力竭,他的离姐姐浑身是血的被人带走了,离姐姐是不是死了,不,不要,殇儿不要离姐姐死。
长星绝美的脸上泪痕狼藉,离生,你是我长星此生唯一爱上的女子,有我的爱陪着你,不要怕,如果你真的回不来,长星一定会去陪你,永生永世,绝不放手。
连城看着天地间的一切,不过片刻,便发生了两次生离死别,他却无能为力。
离生,你一定要好起来,只要你能好,哪怕此生再不能见你,我也愿意。离生,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用生命为你祈祷。离生,我爱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你所在意的,我一定不会伤害,承诺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从今天开始,你的北海,你的鲛族,由我来守护。你放心就是。
回到妖族的连城,象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拼命修炼,过去,都是离生守护他,此后,他要守护离生,守护离生想要守护的一切。
多少个夜晚,他不能成眠,死死地摁着痛得不能自已的胸口,直到天亮。
多少次,他哭得天地失色,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出声,直到力竭。
离生,坚持住,别放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唯要你好好活着。
哪怕再不得相见,哪怕从此各奔天涯,只要你还在,我的心就会跟着你跳动。
距离北海之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天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连城窃窃地欢喜,离生还活着,真好。
妖王妖妃连同大长老同时被天界治罪,妖族乱成一团。
连城秉雷霆之势将大长佬余孽一并清除;联合自己的亲随进入极寒之狱,打破铜镜,破开异妖丹的禁制,成功营救妖王。
老妖王被囚禁多年,身心俱疲,将妖王之位传给了连城。
此时的连城如临深谷、雷厉风行,再不是那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妖界太子,生生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位冷峻君王。
离生!
离生!
是谁在唤我?我在哪里?我是不是死了?为什么周遭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心口处空荡荡的,好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声声泣血呼唤日日在我耳边缠绕,是谁?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粗哑?你哭了吗?为我哭吗?不要哭,我在这里啊,让我再睡会儿,好累啊。
眼皮沉得仿佛压了千斤重物,任我如何努力也睁不开。
我好想劝劝这个人,不要哭啊,我就在这里啊,从未走开。
“离生,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醒来好不好。”
“离生,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便什么都听你的,让你永远都开心快乐,好不好。”
“离生,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去收了鲛族。你信不信,我说到做到。如果没有你保护他们,我就一定会去收了他们,即刻出兵。”
“你敢?”这个人可真能唠叨啊,日日在耳边?叨,耳朵都听起茧了。几乎费尽了周身的力量,我终于睁开了双眼,刺目的阳光照得我眼睛生疼。敢动我的鲛族,我不会答应的,谁都不行。
脸上温温的、痒痒的,想用手指抚一抚,可惜手指酥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只好无力地叹了口气。
一张俊逸的脸嗖地出现在我脸上方,双眸如星、俊逸如画,他的脸上溢满了惊喜,仿佛寻回丢失好久的瑰宝一般,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离生,你终于醒了。”他紧紧攥住我的肩,喉间哽咽着,一滴湿热的东西落在我的脸颊上。
是燧凤,他哭了!
他带着绝色倾城的笑容,掉下了眼泪,直落在我的脸上。
“离生,你醒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啊,等得我都急死了。还好你醒了,不然我就去把鲛族灭了,把北海占为己有。让你连魂魄都没有归处。”燧凤欢喜的疯了,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语无伦次、胡言乱语。离生,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醒来等得心都要碎了。离生,只要你能醒来,我愿意拿出我的一切来换。
酝酿了好久,我终于抬起了手,握住他的手,“燧凤,我没事了,你别哭啊,都不象天族太子了。”
不说还好,我这一开口,他的眼圈又红了,泪珠象水晶一样莹亮,从他风华潋滟的眸中跌落下来,摔在我脸上,玉屑纷飞。
我不知我此时样貌如何,是不是狼狈得无法见人,我只看到燧凤的一脸憔悴。
为了照顾我,怕是受了很多罪。好好一个天界太子,如同贩夫走卒一般,满脸疲惫、暮气沉沉。心痛了一下,为了我,他受苦了。
自此,我在燧凤的金梧宫开启了漫长的养伤生涯。
身体渐渐好了,我也能到庭院里去散散,也会到他书房坐坐,他却没有再让我为他誊写文册,只让人给我端来茶水吃食,静静坐在他旁边看他忙碌。
间或有微微凉爽的风吹进来,他的发丝、我的衣摆,随风任意飘散。
时光静止,仿佛我们还是当年,还在北海,他只是燧凤,我也还是那个从未出过北海的离生。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生命能够回转,我愿一切都还只是原来的样子。
如此,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牵挂、痛苦和遗憾。
那样,我就不会拾了殇儿,也不会遇到连城,更不会这么痛。
连城!呵,连城!!
好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或者说是我刻意不去想这个名字,因为想了就会痛,痛得无法忍受却仍不想割舍。
燧凤告诉我,是辰渊偷了连城的鲛绡,违背连城的意思,两次围剿鲛族,连城并不知情。他说他与天帝天后商议后派了探子进入妖族和凤族才得以及时扼杀他们的阴谋。他说妖王妖妃大长佬已经伏法。他说连城救出了他的父王,现已继任妖界君主。他说连城几次来天界看我,却不敢进来,只在金梧宫门前徘徊,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说北海无虞,连城派了好多妖兵在那里镇守,帮我保护鲛族。他说连城瘦了,好象一阵风就能刮倒。
我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心隐隐地疼着,为了连城的愧疚,也为了燧凤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