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早上,我将将吃了早膳,心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沁凉,一阵又一阵,一次比一次更凉。
是殇儿,殇儿如此急切地唤我,所为何事。
我的心头发沉,殇儿从未唤过我,此番如此急切,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妖族吗?不会,连城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鲛族。
唤出青铜驼着我,直奔南海而去。
面前的南海,已不是我所见的那个风和日丽、波光粼粼的南海。
一群人悬于半空,个个手持利器,杀气腾腾,
一群人立于海边,个个手无寸铁,怒目相向。
我细看了看,妖族大长老辰渊立于阵前,威风凛凛,一头鹤发在空中飞扬,身后跟着不知多少妖兵妖将。却没有连城。
真的是妖族?
为什么?
我降至鲛族阵前,将人们护于身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有人受伤了,是谁?我回过头去看。
“离生,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一道愤怒的声音质问我,是长星。他长长的发浸在血泊中。
长星受伤了!我急扑过去,将他从血泊中扶起,他一把甩开我,眼中冒火,“离生,枉我那么真心的喜欢你,把我的鲛绡送给你。你若是不愿,或是认为我不配,还给我便是,何苦交给旁人,给我等带来灭族之灾。你走,你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长星,我没有,你听我说。”我急急解释。
他却不听,又来推我。在他的腹间,有一道极长的,伤口,鲜红的血不断地溢出。
“离生,你救了九儿,我们全族都感激你,但你带人围剿我族,却令我始料未及。从今日起,你我之间的情谊尽了,我鲛族不再欠你。”蓝申走过来,从我手中夺走长星,“以后,你是我鲛族的敌人,我鲛族尚有一个在世,也绝不会与你相交。”
整个鲛族的人,都站在海边,都对着我怒目而视,小殇儿趴在鲛后的怀里,没有回头看我。
此时的我心中冷若冰霜,连城他骗了我,他明明答应我不伤害鲛族,却令他的族人前来。连城,你的心怎么那么狠,你怎么能骗我?枉我一片诚心待你,你却要如此剜我的心。
连城,你今日之举,令我痛不欲生,我绝不会原谅你。
背叛似是一把尖刀,将我扎得鲜血直流。鲛族受伤,将我的心扯得血肉横飞。
长星,我没有要害你;殇儿,求你看看我,我还是你的离姐姐,永远都是。
“鲛王,我没有做对不住你们的事。但事情总归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有我在,就有鲛族在,只要我活着,必会护你们周全。”此时,我不知该如何解释。终究因为我,令鲛族蒙此大难。
“大长老,请问你今日带兵至此,意欲何为?”此前我就觉得这个大长老没有看起来那么亲善,此时,他的面色更是狰狞可怖,可见我感非虚。
“离生,连城将鲛绡交于我手,令我带兵收服鲛族,此为太子亲令,我不得不从,还望你莫管闲事。否则,刀枪无眼,真伤了你,怕是不好和连城交待。”大长老果真恶毒,言语间已将我置于不义之地。
“离生,你走开,我们不要你救,不要你假好心。你走。”长星目眦欲裂,仰天怒吼。
没有任何预兆,看到这样绝望的长星,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长星,那个总是用热切的眼光偷偷看我的少年,那个将鲛绡开心送我的少年,如今,他身受重伤,亦没有忘记不将我扯入战乱之中。长星,好长星,你那么好,我如何忍心让你受此苦楚。此生我不能给你爱情,但我定会以命护你周全。
“鲛族的人听着,我离生,从未做过对不起鲛族之事。但今日妖人来犯,总算因我而起。今天,离生拼着命丧于此,也必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大长老,你说你受连城指派,可有证据?”我不信是连城,他答应过我,他不会失信的,我要再确认一次。
大长老向身边的一个亲卫说了句什么,只见那个亲卫从怀中掏出一物于风中散开。
鲛绡,是长星给我的鲛绡!
真的是连城。
我的心好痛,好恨。我痛,那些甜蜜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他狠心的再一次给我致命一击,让我伤过的心再次被凌迟;我恨,连城骗了我,他利用我去天界的时机发兵鲛族,违背了对我的承诺,陷我于不义。
心痛难忍,欲哭无泪。
连城,既你如此绝情,也不要怪我了。今日,我必不能让你如愿,哪怕以我的性命相博,也在所不惜。
“还我鲛绢。”我大喝,这是我的,我已经错赠连城一次,不想再让他落入旁人手中,那是长星对我的一片心,我珍惜。
哈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大长老不屑地捋了捋胡须,“有本事就过来拿。”
欺人太甚,我正欲飞身去抢,就见天边疾速飞来一只大鸟,瞬间飞至亲卫身后,用它尖锐的利爪直接抓破他的头,夺下鲛绡飞至我身边。
银丝来了。
它感知了我的愤怒和悲伤,双翅一振,天地间立刻一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边飘来厚重的铅色云块,空中隐有电光闪烁。
狂风吹得妖兵们纷纷从云头跌落,伤残无数,连大长老也不得不以袖遮面。
风声稍停,大长老一声令下,身后妖兵持械就攻了过来,“离生,本座在此,由不得你张狂,既然你一心偏私鲛族,那就和他们一起死吧。”
大长老长臂一伸,一把长逾八尺的长刀现于手中,银刀黑柄,缠绕着丝丝黑气,威力不小,我放开神识观去,竟出自魔族一脉。大长老修为深厚,一刀劈头砍来,赫然就是传说中的力劈华山,如此简单的招式,由他使出来,竟带得周围空气中压力顿增。鲛族不擅武力,被威势压得跌坐在地上,长星更是大口吐血,小殇儿大张着嘴,双眼紧闭,无泪地哭了。
殇儿,不怕,姐姐会保护你。
师父,您常教弟子渡世间苦厄,弟子与您发过重誓,今生决不擅伤他人性命。但今日请您原谅弟子破誓,我本不欲伤人性命,奈何情况危急,我不能眼见无辜生灵涂炭而无所为。离生不得不开了杀戒。
世事颠倒,黑白不明,这世上不是只有慈悲才能渡人,我今日便要以武力保护我珍惜的人,免他们悲苦,免他们流离。
闪身避开大刀,凭空祭出一条柳枝,此乃我独门武器,几千年来头一次使用。此物可利可韧,可短可长,随风变幻,随心所动。柳枝柔韧如鞭,迎向兜头而来的大刀,将刀刃紧紧缠住,大长老左手为刃,将柳枝切断,再次横劈过来。此时的我,愤怒异常,纵身飞上刀尖,右手柳枝重新抽出新条,缠向辰渊双臂,左手拈出一把柳叶冰刃射向妖兵,顷刻间,几十名妖兵中刃倒地,身下流出鲜红的血。
我的心也在淌血,但我不能停。此时的我,心已入魔。
辰渊的长刀舞得呼呼风声,招招致命地向我袭来。我纵腾躲闪间,找准机会,柳枝送出,长长的柳枝如同软鞭,紧紧绕住大长老的脖颈,右手暗送灵力,柳叶恰如薄刃,将他的肌肤割破,伤痕累累、鲜血横流。手臂微一用力,辰渊如同脱了线的风筝直飞出去。落地后即刻翻起,他抚颈一看,血痕盎然,红了眼睛,更是暴怒,唤回摔飞出去的大刀向我拼命掷来。此刀颇有威力,如我躲开,必伤了身后的鲛族中人,这是我万万不愿看到的。
飞身一脚将大刀踢入南海,左手凝水为刃同时射出,辰渊躲闪不及,冰刃插入其胸口,大长老跌落地上,大口吐血,再没能起身。妖兵见状,不要命地攻上来,我的柳叶冰刃已执入手中,银丝却不允。他再次振动双翅,狂风暴起,将一众妖兵掀得七凌八散、惨呼连连。
辰渊的亲卫眼见大势已去,抱起辰渊,一声呼哨,鸣金收兵。
南海,此时的南海,犹如修罗场,遍地残肢鲜血,连空气中流动的海风都掺杂着血腥之气。
妖兵还未撤退干净,天边飞来两朵白云,抬眼望去,云中溢出条条瑞气,是天族的人。
“离生,你受伤了,伤到哪里。”燧凤按下云头,向我扑过来,见我满身血迹,不由大骇,扯住我,急急问道。
融融也随后而至,拉住我的另一只手,急切询问。
我的心乱极了,双目赤红,脸色狠戾。
破了杀戒,违了重誓。我为护鲛族周全,生生将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鲛人。他们是鲛人。”燧凤身后的一名天将惊呼出声,燧凤和融融闻听也凝目看过去。彼时,我看到了他们眼中闪过的光亮。
我的警觉之心顿起,旋身离开二神身边,伸出双手将鲛族拦至我身后,厉声喝到“敢打鲛族的主意便是与我为敌,别怪我不顾昔日情分。”我想我的目光一定是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是的,我不信任他们。我那么信任的连城都背叛了我,其他人我更不敢随意相信。
“离生,鲛族为六界争夺的宝物,以你一人之力,未必护得住他们,不如交给天界。”融融出声说。
“休想。鲛族和善,从不与人为敌,却因六界贪婪,断其生路。天道昭昭,断然无此道理。如今你天界是何景况,你未必不知。此时提出如此要求,不知是何居心。”我护鲛族心切,口不择言。但我说的也是事实,既是六界争夺,天族也必有其心。如今天族混入妖族,状况不明。若我再将鲛族交于天界,鲛族岂不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我此番破杀戒违重誓方保他们一时平安,不想他们再落入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