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崖西面的一处阴暗山坳里,有个杂草丛生的洞窟。
猛地,一只手臂扒出洞窟,扯出一个狼狈身影。
呕!
齐博滚落到草丛里连声干呕,满头的虚汗,脸色苍白,瞳孔不停的颤动。
“光,我要温暖的光!”
彷佛刚自九幽之地逃出,齐博像野兽般四肢用力扒地,脖子几乎扭到后脊梁,饥渴的仰望山坳外的阳光。
扑通,挣扎着扑倒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抬起一只手臂,颤颤巍巍的去触碰那炙热的光,宛若追寻神的狂热信徒。
金色的光芒映照在污秽手臂上,齐博喉咙深处一阵呜咽,随即放声嚎叫。
“啊!!”
手臂,脖颈,脊背,无数的黑色触手蠕动,此时齐博宛若一只异鬼。
山洞中的恐怖经历,让他精神近乎奔溃,身体控制不住的再次异化了。
这时,一瓶金色酒瓶滚到面前,停住。
齐博缓缓抬头,戴纳·洛恩利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白鲸酒,缓解下精神吧。”
“你这混蛋!”
银发青年刚开口,齐博就双目充血,裹挟着一身扭曲触手疯了般扑上去。
两头雪狼低吼着要上前,被戴纳伸手阻止。
银发青年压下身体,双脚扎开马步,嘭,齐博如炮弹般撞入他的怀中。
戴纳身体一伏,双方便开始像斗牛般疯狂角力。
“草你大爷!”
齐博猛地狂吼,双脚深深插入泥土,凝聚全身力量将银发青年一个抱摔,狠狠砸向地面。
戴纳只觉身体一轻,暗道不好。
一阵天旋地转,沛然的冲击自后背传来,闷哼刚出口,****般的拳头砸落下来,只来得及用双手抱住脑袋。
“草!草!草!”
齐博叫的癫狂,疯狂发泄之下,脊背手臂上的黑色触手,却如阳光下的雾气般,渐渐消散。
直到他外形彻底恢复正常,戴纳才低吼一声够了,一瞬间架住齐博的拳头,手掌一开,齐博就被鼓荡的魔力击飞出去。
落地滚动好几圈,齐博才遏制住身体,起伏着胸腔,翻身直视头顶太阳。
温暖的光,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与疯狂。
脚步声接近,金色的白鲸酒再次被递过来,同时传来低沉的解释声。
“你的灵极过于强势,和身极不协调,我在帮你调整。”
戴纳·洛恩利首次解释他的行为。
齐博瞅了眼满脸淤青,彻底没了冷峻气质的银发青年,恨恨骂了句你大爷的,伸手接过酒瓶。
醇厚的酒液滑入腹中,冰凉的舒爽弥漫全身。
彷佛在茫茫海面上,听见了白鲸的歌声,孤独狂躁的情绪瞬间疏解。
“洞里那些,是什么东西?”
只是开口询问,那阴冷潮湿的地窟,巨大的畸变融合的血肉,涌上全身,钻进耳廓的人脸虫子,就再次浮现在脑海!
耳边似乎要响起呢喃低语,齐博连忙灌了口酒,让冰爽的酒气压下躁动情绪。
“洞里什么都没有。”
戴纳·洛恩利坐到一个石块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膏,涂抹脸上的淤青。
“不可能,我快崩溃了你知道么,再呆一分钟,我绝对会疯!”
想到洞里的恐怖经历,齐博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山洞确实什么都没有!”
银发青年冷冷的强调,不过对上那双充血的瞳孔和苍白脸色后,他顿了下,还是开始解释。
“那里,只是曾经埋葬过一位魔化的猎魔人,是他残留的魔力,让你产生了幻觉。”
“你到底在给我训练什么?”
齐博趁机问出心里最大的疑惑。
“调动你的身与灵,补全学徒训练。”
“我只感觉,你在折磨我!”
面对齐博的抱怨,银发青年突然问道:
“为什么你战斗时,要封闭内心?”
齐博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我怕自己的宅男灵魂,拖累原身的战斗天赋?
不等回答,银发青年又追问道:
“你知道人之两极么?”
齐博点点头,回答道:
“知道,身极是魔力来源,灵极是理智的具现,二者是旋转的链球两端。”
“你理解的很准确。”
银发青年露出赞扬的眼神,继续道:
“你在和魔物战斗中,封闭心灵,放纵身体的本能,难道不是在打破这一平衡?”
“可是?”
齐博张口欲言,却被银发青年打断,只听他又问道:
“更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你能轻易封闭心灵,你不觉得,自己的灵极过于强势了么?”
齐博听得有些糊涂,半响,还是觉得心头怨念更甚,顺口道:
“你把我推进那恐怖山洞,就是为了这个?”
银发青年叹了口气:
“看来,你更缺的是基础。”
突然,卧在一旁的雪狼猛地起身,暗金色的瞳孔瞪着一处虚空,口中发出呜呜低吼。
一个黑点突兀出现,飞速旋转成大团黑雾,砰,雾气散开,一只虎纹花猫跳了出来。
“喵~”
瞥了眼低吼的雪狼,花猫对着两人叫一声,伸个懒腰化作黑雾消失。
来去如风,惊鸿一现。
“走吧,戈尔丁大导师找我们。”
.......
雪狼没有跟着返回西伦维亚,只有齐博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雕花大门,走进花园别墅。
华丽富贵的客厅,宽厚肥硕的背影正坐在特制的宽大靠椅里,大快朵颐。
落地窗前的大理石餐桌上,不止有香气浓郁的食物,还有一个刻满符文的铁笼。
笼内是个手臂粗的纺锤形肉条。
橘红花辫的葛里菲兹·里奇,和他的女学徒艾丽娜,正围着那铁笼兴致勃勃的转悠,时而用红色的手杖捣鼓一下肉条。
无头无尾的蛇形肉条,每次被触碰,两头尖端立即伸出无数细小血线,张牙舞爪。
不过一碰到铁笼,立即像触了电般,一阵颤动后飞快缩回。
齐博一眼认出,正是杰夫从沼泽怪物体内取出的肉条。
看来炼金术士打开了杰夫的手箱,将其取了出来。
“你们来了,吃午饭了么,要不要一起?”
大导师伊凡·戈尔丁挪动身躯,毛绒绒的脑袋转向新来的两人,露出微笑。
餐桌上有配着松茸的大块烤鹿肉,腌火腿,培根煎蛋,炸鱼,蘑菇蜗牛炖汤,面包等等,玲琅满目,香味诱人。
早已精力耗尽的齐博,忍不住吞咽口水,可一看到餐桌另一头的恶心肉条,顿时全无食欲。
戴纳直接干脆拒绝道:
“不用了,戈尔丁大导师。”
“那我只好独自享受美食了,葛菲,说说你的研究吧。”
伊凡·戈尔丁逗趣的眨眨黑眼眶里的琥珀瞳孔,示意了一下葛里菲兹·里奇。
众人视线齐齐落到铁笼上,齐博忍不住抢先问道:
“怎么样,找到帮助杰夫的办法了么?”
戴纳脸上的淤青,在药膏的作用下基本恢复,但其眼神并未恢复冷峻,现在,只有忧心。
银发青年其实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养父,杰夫·洛恩利,只是性格问题,不常显露。
被称作“炼金学徒”的狮鹫学派猎魔人,盯着那蠕动肉条,摇了摇头。
“没有?”齐博满脸失望。
“我是说,这东西不简单,制造它的人称得上天才。”
葛里菲兹·里奇对着铁笼里的肉条,头也不抬的啧啧称奇。
齐博深吸了口气,同时,他清楚的看到,戴纳·洛恩利的脸色也黑了一下。
“导师,认真点啊。”
眼镜少女艾丽娜注意到了齐博两人脸色的变化,连忙劝道。
“我很认真。”
葛里菲兹斜了自己的女学徒一眼,直起身,随意的将垂在肩上的橘红辫子揽到身后,又点了点单片眼镜后,才悠然道:
“这是个人造的‘虫’!”
神,虫,鬼,怪,是猎魔人对荒原上的超凡生物划分,简要概括这四类魔物的主要特征的话,那么——
神是“不可言说之灵”;
虫是“感染与寄生”;
鬼是“灵极魔化”;
怪是“身极魔化”。
四类魔物互相之间,倒没有绝对的高低力量之分,只是每一个种类有普通,特殊,首领,以及天灾级等几个粗略层次。
但要说危险性,却是神和灵最危险,鬼与怪次之。
因为前两者过于诡秘难测,一旦发生类似事件,必须要解决源头,不像后两者,可以干脆的猎杀。
所谓肉条,就是邪教徒亚摩斯·金制造的“虫”。
说着,葛里菲兹脸上露出了惊叹神色,对餐桌前,静静喝着浓汤的伊凡·戈尔丁,赞叹道:
“伊凡你说那什么秘蛇会,是个追求永生之躯的荒野教会,如今看,他们成功了。”
“导师,你什么意思?”
听得入神的女学徒艾丽娜,忍不住追问。
不经意间,也将齐博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伊凡·戈尔丁放下汤碗,凝声道:
“葛菲你的意思是,那个邪教徒将自己改造成了‘虫母’,并寄生在了杰夫身上?”
“什么!?”
齐博失口惊呼。
点点头,葛里菲兹收起了轻佻的态度,语气严肃的对众人道:
“没错,时间越久,杰夫·洛恩利被同化的危险越大,必须尽快找到他,剔除掉虫母,再浸泡太阳池祛毒。”
戴纳踏前一步,对伊凡·戈尔丁恳求道:
“大导师,我想亲自前往青石领打听杰夫的消息。”
宽厚肥硕的大导师伸手按了一下,劝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要知道,西伦维亚现在只有你一个狼学派导师。
另外,贝克和夏佐都是很有经验的猎魔人,他们已经抵达青石领边境,你要相信同伴。”
银发青年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而听到杰夫的处境,齐博心中也急切起来:
必须想法直接晋升猎魔人,这类的魔物,普通人根本无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