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歌将头发一股脑梳成在脑后,用发簪固定住,对赵荀说道:“好了,你回过头来吧。”
赵荀回过头,靠在窗边挑眉道:“哟,这是打哪来了个漂亮的小公子?可曾娶妻?”
漂亮的小公子白了他一眼,自枕头下面摸出短刀,插进靴子内侧的暗袋里,走到门口,看了看,喊道:“飞鸢?”
飞鸢自西边的厢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早膳,应声道:“小姐可是饿了?我这就来。”说完就看到了杵在一边的赵荀,忙微微福身行礼问好。赵荀微微颔首,脸上早没了方才不正经的模样,又将他的皇子架子端了起来。
李盛歌心里悄悄吐槽了他一句,便对飞鸢说道:“飞鸢,舅舅今日要来,我骑马先回去,你吃完早饭坐马车慢慢回去就行,进了京城直接去侯府。”
飞鸢没想到她这么早,但是见自家小姐已经将衣服穿好整装待发了,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好,我一会儿收拾一下行李。”
交代完飞鸢之后,李盛歌便要往太后住处去告假,赵荀冲飞鸢点头笑了笑,忙急匆匆跟了上去,边走边问:“哎,李盛歌,那个赌你到底打不打?”
李盛歌系好披风的带子,头也没回的说道:“赌就赌,只是这恐怕要时间来验证吧。”
“这样,若是顾禾川入朝为官就当你输了。”
李盛歌闻言停下脚步,侧头古怪的看向刚跟上来的人,道:“六殿下以为我傻么?舅舅入朝为官于姨母来说有益而无害,我才不会和你赌这个。”
赵荀倒是不在意,他学着朝中几个老臣的模样将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着,声音里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情和不羁:“李盛歌,若是顾禾川以后是站在我边的……”他微微停顿,然后转身:“这天下,还有你,便都是我的。”
少年站在清晨的阳光里,肤白如玉,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忽然起了一阵清风,将他身上绛蓝色的衣衫吹的微动,蓬勃的朝气和志得意满几乎要从他眼中溢了出来。李盛歌望着他,她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若是上一世再给这个人多一点时间,也许天下会是另一番模样。
她低头,浅浅笑了笑,再抬起头是便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李盛歌用一双桃花眼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天下是谁的我不管,但是我,是我自己的。”
赵荀微微一笑,声音似乎比之前清亮了一些:“行吧,那天下是我的,我是你的好了吧。”
“……”李盛歌刚才对他的那点微微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得了吧,就这副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再给他十年他也挑不起大梁,这辈子她真的要帮这个人争天下吗?重生之后,活了两辈子的侯府大小姐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她面无表情的越过赵荀,脚下走的特别快,身后时不时穿来赵荀逗弄她的声音:“害羞了?无事无事,我多说说你就习惯了。”李盛歌只想仰天长叹,各路神仙,要是你们让我重生只是为了遇见赵荀,那赶快把我收回去吧。
漫长的折磨终于在太后寝殿门口戛然而止,好在赵荀还记得他是个皇子,再不受宠也不能丢了皇家人的面子,几乎是太后身边姑姑关了门出了的第一秒,他便收起方才的模样,又变成了不善言辞,不受宠爱的落魄皇子。
李盛歌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心道,当个皇子真是委屈您了,您应该登台唱戏才是,京里最有名的角儿也没您会演。
太后身边的姑姑见到李盛歌和赵荀,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轻声道:“太后昨日有些累了,现在还未起来,殿下和姑娘可是有事?”
李盛歌回了个礼,道:“姑姑,我家舅舅昨日来了信,不日抵京,家父如今不在京中,理应由我去接应舅舅,因而特地来告个假,盛歌怕是要先一步回京了。”
姑姑点了点头,说道:“自家娘舅进京,自是应当好好照应,这是人之常情,太后自会应允,待太后醒了我与太后说一声便是,姑娘莫误了时辰。”
“那便劳烦姑姑了……”
李盛歌话音刚落,身边的赵荀又说道:“姑姑,听闻近日京郊不太平,盛歌姑娘自己一人回京我不放心,左右我也无事,陪她一道回京,还望姑姑一块儿禀了太后……”
话还未说完,姑姑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太后披着衣服,乐呵呵的说道:“盛歌儿,可是禾川那孩子来京城了?”
李盛歌忙冲太后行了个礼,回道:“是舅舅……”
“哎,这孩子我十几年未见了,回头啊带他来宫里让哀家好好瞧瞧,你且去吧,老六年纪尚小靠不住,我看让睿王陪你一块回去可好?”太后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李盛歌:“……”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让您认为我和赵霖轲不清不楚的呢,您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赵荀闻言低下头,脸色沉了沉,正要说话,便听到身边的人说道:“多谢太后好意,盛歌心领了,只是睿王殿下与臣女不过数面之缘,不好叨扰殿下,六殿下既然要回京,我们一起做个伴也好。”
赵荀的忍住笑意,忙正色附和道:“是啊祖母,皇叔难得放松一下,怎好搅了他的好兴致。”
见李盛歌执意要与赵荀一起,太后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好点点头叮嘱道:“也好也好,你们两个切记小心些,若是真遇到流民贼人莫要硬上,能跑就跑啊。”
二人忙答应了下来,这才双双往行宫门口走去。
太后望着二人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声,对身边的姑姑说道:“袖悦啊,我总觉得盛歌这姑娘该我们霖柯般配的紧,怎么就和老六玩到一起了呢?”
袖悦姑姑笑了笑,道:“娘娘,盛歌姑娘是侯爷独女,侯爷手里的镇北军以后是要交到未来女婿手里的,若是睿王……”她没有再说下去。
太后却已经懂了,镇北侯李仁手里的镇北军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是大齐的精锐之师,若是睿王得了这样的助力,恐怕天下不稳,反倒是老六,一无母家而无人脉,就算有了军权,至多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反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太后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虽然喜欢赵霖轲,但到底是一国太后更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她看了看二人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是我老了,竟一时看不清局势,只想着撮合我喜欢的孩子们了。”
袖悦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