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在乎,他来到这世上本也不过一场笑话,又何必在乎世人的眼光。
若说冷汐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冷浩是我不得不守护的帝王,那么冷漓便是我的知己,这个与我同样年纪,却又二十年从未相见过的弟弟,可谓是志同道合,关于兵事,关于天下大事的见解,我们每每坐在一起,总有着说不完的话,用相逢恨晚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从未见过的二十年,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与冷漓的情分,也会有终结的一日。
我早就知道的,一切的情分一旦与权势还有国家牵扯上,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我们终将,会成为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我以为我没有心,我以为我不会爱,可我遇到了一个她。
这是第一次,有女子敢靠近我,愿意靠近我,不是为了嘲讽我,不是迫不得已,她说,她为我解毒。
我可以将她推开,甚至可以让她死在我的剑下,可是不知是否是我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寂寞了太久,也会渴求温暖,所以我接受了她的条件,也接受了她的治疗。
也是第一次,有人会愿意护在我身前,她不知道,她在大殿广场前张弓射箭的身影,成了我生命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她甚至,为了我,为了与她只有名分上关系的我,舍弃了女子最重要的贞操。
她甚至,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我。
她伏在我耳边,一句“我喜欢你”,一瞬间,让我浑身血液骤然凝结。
我是没有心的人,我是不会爱的人,可是我抓到了属于我的温暖,我却又不想放开手了。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动心了。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开始会想念她,想见到她,想她身边,想要守护她。
原来,我还有心,我还会爱。
我想要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有我,有她,有我们的孩子。
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水天相接的景色,看潮起潮落。
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山花烂漫的景色,看花开花落。
我答应过她会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我为大夷活了上半生,我的下半生,我只为她而活。
她是我的妻子,我的阿柔,我会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人。
大夷已经平定,无再需要我寸步不离地守着,而且我相信冷汐,所以我带着阿柔,还有我们的两个宝贝儿,离开了帝都,离开了大夷,去过阿柔向往的平凡市井生活。
阿柔说想开一间药肆,于是我们在炎国旧址的一个偏远小镇开了一家名叫“念漓”的药肆,我知道她是为了怀念冷漓,我又何尝不是。
小镇很平和,也很安宁,自此,我们在小镇住了下来。
阿柔是坐镇药肆的大夫,而采药,抓药,捣药等这些琐事便需要由我包揽,如此倒显得我更像是个妇人,不过我愿意为她这么做。
当然,我分得清这些我认为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的药草已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我觉得,我很幸福。
“澈。”我站在柜台后正将今晨刚晒干的药草分类放到墙上的药屉子里,坐在柜台对面正为一名老人家把脉的阿柔叫了我一声,我放下手中的药草,向她望去。
只见她只是浅笑着在交代老人家需要注意些什么,而后才抬头看向我,叮嘱道:“到院子里瞧瞧药煎好了没,别再像昨日一样和冷悠瞎闹把药都煎糊了。”
“嗯。”想到冷悠,我忍不住微微笑了,往后院去了。
在离开之际,我听到了那位老人家夸赞的话。
“温大夫,你相公模样长得真好,待你又好,镇子里的人都在说温大夫有福气。”
我有些忍不住想笑,因为我突然看见了不知何时冒到我面前,也正憋着笑的冷悠,她定是也听到了那位老人家的话,于是我向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爹爹,我猜娘心里现在只有一句话。”冷悠贼兮兮地笑着,拉着我走了。
我也笑了,因为我知道冷悠一样,知道阿柔心里现在只有一句话。
傻木头,娶了我,是你的福气才对。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我是冷漓,而不是叶西之。冷漓。
我的母后不爱我的父王,或许是报应的,所以我的父王也不爱我。
我鲜少见到我的父王,即便难得地见到,父王看我的眼神,也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
然而,父王虽不爱我,却爱极了芷儿,我不明白,同是一个母后,同是一个父王,为何我就得不到父王的爱,所以我是羡慕芷儿的,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溺在父王身边,享受那足以让所有兄弟姐妹艳羡的宠爱。
不过,好在我有母后,一个宠我疼我入骨的母后。
从小,我便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医不好,除不掉,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我会痛不欲生,每每痛苦的时候,母后都会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以减轻我的痛苦,而每每那个时候,我总能见到母后的泪。
我知道,若是可以,母后愿意替我承受所有的痛苦,可是我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我以为,父王就算不爱我,可至少我身体里还留着他的骨血,他也不会将我往死亡里推,可是我错了。
或许我在父王的眼里,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在朝臣提出需要一个人前往夷国做卧底的时候,父王几乎是想也未想地便选中了我,任母后在他面前跪到昏厥,他也没有改变主意。
自古邦交有大道,炎国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撕毁炎国的邦交大道,为后世开下歪门邪道的先河,我不耻这样的事情,可我没想到,这样受万人唾弃的事情会落到我的头上。
我宁可死,也不愿去做连我自己都不耻的事情,可是我却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父王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若我不按他说的去做,他知道什么最能让我痛苦,并且生不如死。
我知道,他指的是母后与芷儿,她们是我的软肋,若我不去夷国,他就会捏碎我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