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才来到通往贡院的街巷。贡院外的巷子并不宽,却尤其森严,早有监试、逐查的官吏十步一岗,驱赶过往的行人车马绕道而行。香巧远远望去,贡院大门紧闭,荆棘遍置围墙上,清冽的风从长巷深处灌入,比外面更显阴寒。
香巧从来往行人的交谈中得知,考生寅时就入场点名了,今日是第一场,到傍晚时分才会开门清场。香巧抬眼瞧着太阳逐渐偏西,离清场的时辰尚早,便提着手里的包袱等候在街面的一角。
这一带清寂无人,香巧等得也是百无聊赖,渐渐放松了自己,坐在树荫下,将手里的包袱就势掖在怀里。却在此时,道边出现两名贼眉贼眼的人,趁着香巧没注意,抢过她手中的包袱,夺路而逃。
香巧猛然惊醒,起身高喊:“抓强盗!抓强盗!”边朝着贼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那两名贼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弱小的香巧怎能追上?眼看前面就是热闹的街区,行人纷纷躲闪,那贼人的身影离香巧愈来愈远,香巧嘶声尖叫着,绝望的泪水滚滚而落。
前方闪现三匹高头大马,为首的锦衣年轻人闻得叫喊声,朝身边的侍卫略一示意,两匹大马撒腿踏起一路沙尘,顷刻间将两名贼子团团围住,待香巧气喘吁吁跑到近前,那两名贼子已被生擒,周围行人纷纷交口称赞。
“那不是安定王肖焜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乃好人啊!”
肖焜从侍卫手中接过包袱,走到香巧的面前,脸上荡起温和的笑:“是你的?”
香巧直愣愣的跪在地面上:“奴婢香巧谢过安定王爷!”接过失而复得的包袱,紧紧地攥在怀里,抬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珠。
肖焜一手扶起香巧,看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浓:“看来这包袱是你最重要的,你从那边过来,是不是你家人在贡院考试?”
香巧满心满意全是感激,眼前的安定王爷又是这般温文尔雅,便老实应答:“奴婢在等宋大哥出来。”
肖焜抬眼望了望天色,好心道:“等会院门打开,出来的考生如潮如水,你怎能瞧见你想找的人?这样,把你的宋大哥名字告诉我,我去交代一下,到时你在外面等候便是。”
“他叫宋凝天。”香巧想着今日遇到贵人了,不由得欢呼雀跃。
肖焜也是淡淡一笑,接着上贡院吩咐去了。
傍晚时分,西边的晚霞把皇城抹上了一道橘红,贡院周围热闹起来,院门开了,里面的考生潮水般的涌了出来。
凝天耷拉着脑袋,一整天的应试折腾得他头晕目眩。他顺着人流出了院门,只想赶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宋凝天!哪位是宋凝天!”院门外的执事官吏扯着嗓门朝人群里喊。
凝天醒悟过来,他有点心虚地往两边张望,确定是在唤他,才悄悄走到官吏面前:“这位爷,在下就是宋凝天。”
“有人找你,就在那边。”
顺着官吏手指的方向,凝天看见了远处不断张望的香巧,脸上紧绷着的紧张惶惑消失了,换之以生气的表情。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声音硬邦邦的:“你来干什么?”
看见香巧,他自然而然地想起殷雪玫,想起那晚的拒绝,他的心又开始淌血了。
香巧抬眼望着凝天,有段日子不见,心中的宋大哥消瘦了,这科试还真折磨人啊!香巧心里隐隐作疼,颤着声音叫:“宋大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烙饼。”说着一手伸进了包袱。
凝天赶紧拽住她的胳膊,一直拉到无人的角落,教训道:“你过来瞎嚷嚷什么?我这次考试用的不是凝天这个名字,要是被人发现,这脑袋就搬家了。”他伸手横住脖子,做了个抹刀的动作。
香巧一听知道自己闯祸了,吓得哭起来:“宋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来看看你……”
“好了好了,以后注意就是,别哭了。”凝天只好哄她,接过烙饼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一个乡野小子,谁会注意我呢。”
“宋大哥,等你考完,你想做什么?”香巧支吾着问道。
“宋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到时我有自己的房子,说不定还有一官半职的,然后我把我爹接来,还有我妹妹。”凝天继续着手里的烙饼。
“宋大哥,你能把我也接去吗?”香巧巴巴地望着他。
凝天嘴里咀嚼着,歪着头看了看香巧:“我干吗要你?”
香巧闻言,从头到脚凉个透,不禁又哭起来:“姓殷的老家伙在打我的主意呢,可我才十六岁……我娘说,赶快找个可投靠的人,我身边没别的亲人,一直把宋大哥当作自己的亲人……你要是不要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凝天头都大起来,又不好当场拒绝,只好继续哄她:“你别急嘛,我又不是不要你。殷大人是朝廷重臣,不能硬来,只能智取。再说,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的,你又提这种事,不是忙中添乱吗?”
“宋大哥要我了?”香巧破涕为笑,腮边腾起嫣红。
“好了,你先回去,我还要去老师那里复习。”凝天催她,香巧乖乖地应了声,将包袱塞到凝天手里,蹦蹦跳跳地走了。
凝天眼望着香巧远去的背影,嘀咕一句:“真是个难缠的丫头。”
他并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两个人站在墙角边偷眼看他,其中一名指着凝天问旁边的一个:“那个凝天是不是他?”
旁边的一个哈腰点头:“回军爷,就是他。”
军爷再次观望凝天几眼,看凝天提着包袱离开,便推了旁人一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