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庆陵王府,与外面萧瑟的光景比起来,王府依然苍郁葱翠,满目绿意。对于这个豪华气派的府邸,凝月从来没有起过一丝的关切,对她来说,这里只不过是她暂时歇脚的地方,那些曲径通幽的园苑庭轩,她都不经心。
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芙蓉洲,两岸杨柳垂地,水流纵横。每当夏秋,田田莲叶织成一幅泼天奢丽的画卷,无数荷花亭亭绽放。凝月临水而立,偶尔,会感到些微的寂寞。芙蓉洲的水是有灵气的,凝月举目远眺,仿佛走进繁芬岁月,寻找一个悠久而绵长的故事。
凝月想起肖衡说起过的先祖晋王,坠入情网的晋王是否曾经在此悠然漫舟,与所爱的人携手沐月,相亲相爱?
回到庆陵王妃寝宫,王府的执事总管进来禀告:“娘娘,宫里赏了一批冬令补品,娘娘要不要过目?”
凝月略作沉吟,京城的冬天比溱州冷得多,便应道:“放进库里吧,你让人拿条丝绒毯过来。”总管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外殿的菊仙报声毯子到了。
“拿进来。”
菊仙打了帘子,凝月抬眼不经意地看去,手捧丝绒毯的宫人站在屏风口,躬身行礼。凝月眨了眨眼睛,与宫人的目光瞬息相触。
就在这一刹那,凝月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脑子一片空白。
是哥哥凝天。
她直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凝天将丝绒毯放在床榻上,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临走过她身边时,暗地里拋给她一个诡秘的笑,伸出二个手指,接着退出了屏风。
凝月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对凝天进府的缘由始终想不周全。她不由对凝天捏了一把汗,待天色已晚,寝宫里静悄悄的,她才走出院门。
宫漏声响了两下,她故意跟守院的宫人问着话,眼看凝天的黑影迅速地闪进了寝宫。
凝月进得寝室内,凝天正嬉笑着坐在床榻上,眼珠子骨碌碌四向转动。冬日里的漏窗都遮了锦绣窗帘,此时红烛半残,映得整座寝室嫣红,那些名贵的箱柜橱台闪着幽暗的光,看起来不胜奢靡。
凝天首先开口:“凝月,这王府真够气派的,就像天上宫阙,你就是仙子了。”
凝月微微蹙眉,坐在凝天的身边,抖了一下他的宫服:“哥,你进府来干什么?这样很危险,很容易被戳穿的!”
“放心,宋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凝天不以为然,“宋先生说最危险的是你,总让人放心不下,让我进来照应着你。”
“你别搅和进来,这里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来京城是继续学业的,这事跟你没关系。”凝月好生劝说哥哥。
凝天挑起了剑眉:“怎么会没有关系?豆子可是咱们的弟弟,我能袖手旁观吗?我倒想瞧瞧,肖衡这小子长得什么鬼模样?”
“他明日就回来了。”凝月叹了口气,心里无缘无故地激跳了一下。
“有哥在,你别怕他。”凝天安慰妹妹,“宋先生说了,功名这东西,三分靠用功七分靠人脉,到时候他会帮我摆平的,叫你别老记挂这些。”
“可我还是觉得你不该进来。”凝月依旧忐忑不安。
凝天拍拍妹妹的肩膀:“哥会照顾好自己的。宋先生待咱们不薄,多听听他的话,等殷小姐身子康复吧。”
“只有等殷小姐快点康复了。”凝月幽幽叹口气。
凝天暗中观察着妹妹的神色,笑道:“好了,你别心急,宋先生让我劝你耐心些。对了,那瓶蔷薇露怎样?”
“一直放着呢。”凝月弯身从衾枕下摸出蔷薇露,放在凝天手上,“一点奇效都没有,不知宋先生什么意思?”
她站起来,去茶几上取了雪花梨,给哥哥小心地削起皮来。趁这机会,凝天从袖兜里取出同样大小的蔷薇露,悄悄塞进了衾枕下。
“哥,”凝月突然开口,把凝天吓了一跳,“香巧的父亲以前是干什么的?她有没有告诉过你?”
凝天干咳一声,坐直了身子:“谁知道?她只说恨殷大人,她家全靠殷大人养着,她讨厌这些。”
“今日见了香巧的母亲,感觉她是个好女人,香巧应该多回家才对。”凝月将雪花梨递给哥哥,眼前浮现费嫂积满愁云的脸,“有娘多幸福啊……哥,你碰到香巧多劝劝她,她可是听你的。还有,旁敲侧击一下,她父亲是干什么的?”
“知道。”凝天心不在焉地回答,满脑子是殷雪玫的身影。
“这里你自己少出入,有事我会暗示你。肖衡回来,巡夜的就紧了。”
“知道。”凝天眼里含了一丝笑意,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