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的九月下旬,翼国又一次举行了隆重的封王大典。
庆陵王的王冠戴在了肖衡的头上。王公诸臣大黼大礼,列国特使云集太庙,雍武皇帝照例赐肖衡青铜轺车、装缮一新的庆陵王府,另赐一套受命征伐的斧钺仪仗。一时连续三日,翼国都是朝野笙乐,国人欢歌相庆。
按惯例,肖衡携新王妃,同乘青铜轺车前往新王府。京城万人空巷,人们争睹庆陵王夫妇风姿,欢呼雀跃无以抑止,将封王大典推到了狂欢巅峰。
而王府的芙蓉洲畔,举目万顷花海,肖衡的庆宴以盛大的场面大肆铺开,广筵长席,坐客满满。
凝月无限风光地端立于华筵之中,锦衣华服,丽妆宫鬓,脸上是略带清浅的淡笑。不用看她也知晓,人们正用惊艳的眼光偷视着她,所有的人都臣服于她的容貌之下,又妄图从她的身上察出一点什么。
若是以此际的身份,最好的方式便是含笑举杯,告诉世人,庆陵王妃除了绝艳明丽的外貌,还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身边的肖衡偷眼过来,自从那****来营帐找他后,这次见面又隔月余。军营日子漫长,他竟没勇气再次回宫,心里殷殷期盼那抹纤柔的身影重新出现,到时她给了他回圜的余地,他自然也会顾及她的颜面的。
然而他望穿秋水,那道身影却不再出现,他对她恨之痒痒。对他而言,她就是头顶上盘旋的一只最美的鹂鸟,忽近而忽远,却又难以触摸。
如今人是见到了,还是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样。王府里就他们一对红鸳白鹭,到时候该如何相处呢?
或者放下自己庆陵王的架子?还在思忖,身边的凝月略微转眸,朝他淡淡一笑。
肖衡暗自窃喜,这女子难道想通了?不管怎样,他也不去细想,给了个脉脉微笑相对,众目睽睽下两人甚至还酬酢交错。那些不利于他们的谣言不攻自破,人人都在想,多么艳羡的一对啊!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王府,新的内侍宫女,连心情也是新的。
西边初月洗出一片清秋,黑夜铺散在庆陵王府上空。曲终人散,满府寂静只闻得几声更漏,空气中馥郁酒香在逐渐淡化。庆陵王妃寝宫里,凝月吩咐采莲、菊仙收拾妥当,便提前支开了她们。
偌大的王府就她一个女主人,皇帝皇后给了她与肖衡足够相处的空间,她可以从容不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寝殿里的烛光潋滟似的晕开,凝月将那瓶蔷薇露放在衾枕下,坐在床榻上沉思良久。
海棠绣的纱窗外是月光的影子,秋风穿檐而过,能够听到院内终日不息的落英飘落的声音。满殿的又是先前皇宫内的布置,原来的衣橱,原来的箱柜。凝月站起身,将窗纱遮了个严不透风,又往屏风口张望了一眼,才缓步走到樟木箱柜前,打开了箱盖。
里面是重叠簇新的锦罗衣段,凝月并未动过,她是想留给殷雪玫的。她探手进去,那块玉佩就藏在里面。晶莹剔透的白玉在烛光下隐闪,白得触心触肺。凝月心一颤,一时苦涩辛酸交织而过,她端详半晌,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重新将玉佩藏回原处,放下箱盖,似是自言自语着:“肖衡,我暂时与你平和相处……暂时的……”
凝月所处的寝宫位置极为僻静,南面是粼粼的芙蓉洲,北面台阶上,高大银杉遮了半个天庭,密密浓荫碎叶。院外花墙一带点着对纱灯,在眼前扯出一道霓色,站在台阶上,能够清晰地看到庆陵王寝殿外的动静。
今晚肖衡会过来吗?凝月不断地张望着,虽然调理了心境,依然紧张。
肖衡突然出现在了寝殿外,薄青的袍摆在风里飘动。他抬头朝凝月的方向眺望,凝月赶紧闪到了银杉后面,一颗心激跳不宁。肖衡似在犹豫,不过他很快地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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