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杏子成熟的时候,仲夏夜里,只闻得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杏子叶的味道。远处偶尔有宫人巡夜,这里却是昏暗一片。
方婳深吸了口气,才要转身离开,忽而听得前头林子里传来细碎的咳嗽声。她悄悄循声找去,微弱光线下,隐约瞧见一个人影。
他静静坐在林中石凳上,身形消瘦,她却只消一眼便已认出他。
这么晚了,他怎会在这里?
他也已听得这边的脚步声,微微侧脸,在瞧见女子纤弱身姿时,悄然松了口气。他叫她:“方典正。”
话语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好似他与她从不曾认识过,白日里在上阳行宫才是初见。
方婳掩住心中不安,勉强笑道:“王爷何故还不休息?”
他“唔”了一声,低语道:“方典正不也一样?”
她毫不掩饰道:“奴婢睡不着。”
他淡淡一笑,道:“睡不着也不该随处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夜幕中,男子仍是一动不动坐着,话语清弱,却是逐客令。方婳忽然觉得好笑,她不过是碰巧在这里遇上他,难道他还以为是她蓄谋的吗?他心有所属,只想推开她,他又怎知她不会成全他?
何必……要如此!
她生气了,便硬要与他杠着!
“奴婢还是头次进上阳行宫,早就听闻行宫里的杏林美极,自是要来看看。”
他笑一笑,温润如玉:“杏花艳态娇姿,犹如胭脂万点,自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只可惜如今花季早过,你该来年再来。”
来年……来年这里还会有他吗?
方婳自嘲一笑,果真如人所说,桃养人,杏伤人。
她咬咬牙,又道:“杏花美则美矣,但总有凋零的时候,葱葱绿叶也未必不是一番美景,否则王爷怎也不舍得走?”
他微微蹙眉,浅笑道:“原是我打扰了方典正。”
他虽这样说,却也不走。方婳气结,也不知他今日怎么了,她先前认识的燕修从不喜与人周|旋,倘若真是厌烦了她,他为何不先走?他就那样背对着她,连看也不看她,当真那样不屑吗?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突然道:“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婳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他从不会拿身份来压她,即便如今他与她形容陌路他也不曾!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按捺住心头的紧张,她再不顾他的话,疾步绕了过去。
月色下,他的脸色苍白如雪,额角尽是一层薄薄的汗,她见他一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靠一侧身躯倚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方婳的心口一紧,燕修的病!
“药呢?”她伸手扶住他虚软的躯体,什么尊卑礼仪统统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