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8日,江城,天气阴,距离新年还有五天。
清晨六点多的天空还没有完全见亮,早点铺子却早已经开了,铺子里竹屉蒸笼上升腾的热气缓缓散开,驱逐了一夜积攒的寒凉。
透过早点铺门口那根有着斑驳锈迹的铁质立柱路灯所散发出朦胧的灯光,依稀可见略带湿气的水泥地面有一些坑洼不平。
腊月二十四,眼瞅着年三十就要到了,早起赶着回乡的人往往还没有吃早餐。路过早点铺子,看着升腾的热气不由驻足下来,快速挑了几样早点然后再匆匆而去。
一边把装着早点的袋子随意找个口袋一塞,一边拖着行李箱小跑着,顾不得行李箱滚轮与地面产生摩擦声是多么剧烈,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大早就被各种声音吵醒的高阳在床上焦躁的翻了几次身,努力调整了一会睡姿以后,似乎是适应了抑扬顿挫的各种摩擦声,渐渐又起了睡意。
恍惚间过了不知多久,床头的手机忽然“嗡嗡嗡”的震了起来。高阳用力的闭着眼,想着可能马上就不会响了。
然而终究是敌不过这一而再的嗡嗡声,终于还是决定看一看是谁一大早打来的电话。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来,顺着嗡嗡声摸索过去。
大概是这会的温度确实低,在床头放了一宿的手机又格外冰凉,刚一触手高阳便清醒过来,猛地把手缩回被子里,另一只手迅速的一拉被角,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喂,妈,什么事啊?我还在睡觉呢…”鼓成小山丘状的被子里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不是和你说了买了23号中午的票,下午就能到家了嘛,不说了不说了,挂电话了,我再睡会…”
接了这一通电话,高阳彻底清醒了,把手机随手塞到枕头下以后又掖了掖被角,整个人就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听着卧室窗外人来人往的喧嚣,双眼无神的瞅着天花板,一时间思维飘散开来。
时光似乎和他开了个小玩笑,都说新年新气象,高阳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定格了三年。
时间回到了2017年,通州的六月正是一年里最温和的时候,既没有冷风寒霜的凛冽,亦没有****的激荡。只不过是暑日的炙热刚刚有一丝苗头,伴着柔和的江风,一切正好。
高阳在通州读了四年大学,他似乎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还清楚的记得入学之初的新奇却又迎来分别之际的不舍。
尤其当着不舍之中还夹杂了对未来的担忧时,这份不舍便更加沉重。如果往前数十年,大学生似乎还是一个比较金贵的词语,可是到了2017年,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所高校,刚毕业的大学生往往成了廉价的代名词。于是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却发现这天涯并不好走。
毕业后短短的半年,高阳就辗转了小半个中国,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似乎一切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发生的。
漂泊了半年以后的高阳回到了家乡,抱着自主创业的想法努力扑腾了两年,结果却是差强人意,于是他又似乎顺其自然的流落到了江城。
到江城做什么呢?初到江城的高阳是有些茫然的,直到一次偶然让他来到了珞珈山,严格来说这座山称不上造化钟神秀,可是在那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这座山却给了他新的方向。
于是,江城这个地界,成了他新的落脚点。刚开始,高阳租住在了珞珈山脚下的公寓楼,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公寓的租金不太便宜。
住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考研是个持久战的高阳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终于搬到了一个稍远了一些的老式居民楼里,就是这间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早点铺的房子。
参加完笔试以后,高阳没有在老家庐城多待,很快就又回到了江城,尽管当时已经是十二月份的末尾,而今年的新年又格外的早。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想要躲开亲人的目光,也可能是想脱离老家的社交圈,总之高阳很快的回到了江城,这一待,就到了今天。
一切都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发展着的,可为何总觉得有些失落呢。这种情绪一旦涌起,就很难抹平。
甩了甩脑袋,高阳一把掀开了被子,似乎想用寒冷来荡平这种失落,不过刚感受到寒意,他就清醒过来,立马决定穿上衣服。
洗漱一新,盘算着吃点什么,看了看空荡荡的冰箱还有所剩无几的米袋,考虑到自己有初三就回来的可能,决定出门采购一番。
锁好了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10:04分,锁屏的界面还推送了一条新闻,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上滑忽略,而是点了开来。
“江城市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机场等离江通道对旅客实行体温检测…”看着这则推送新闻,联想到前些日子微博上流传的非典传闻,高阳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犹豫了一下,他又开门回家,从常备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一次性医用外科口罩戴上,才再次往超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