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血肉糊拉的大殿,此时也被清理的八九,穿着防化服的人正洒扫消毒剂。
致静正同一位钦天监的公务员争论着什么,已是面红耳赤。
“你简直在胡说八道!都说了这次事件不是人祸,这空间通道的开启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怎么能让我们来分摊灾后善款?!”
那公务员道:“这事你别跟我嚷嚷啊,你跟我嚷嚷没用我就是个传话的,您要不然抽空写个书面资料,或者拜托沐大长官您看成吗?”
致静也不想在争这档子事,说了声成,转头就走了。以前赤松子管着账面,他很少算这些东西,所以不知油盐贵,现在他是当家了这一毛一毫,要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这上山庙宇毁之尽半,一场大灾下来在富也得是个穷光蛋,致静心头也在打着算盘只觉烦躁,恰好瞧见清尘朝他走来。
清尘随礼拱手道:“致静先生,此间事了小子就先告辞了。”
致静还礼道:“青城山随时为小友敞开大门,我再此谢过清尘小友相助。”
清尘将手中的宝剑递给致静,“这是方才借用的贵观宝剑,如今完璧归赵。”
致静轻推剑鞘,摆手道:“小友孤身斩妖怎能没有趁手宝剑,此剑能在小友手中,也算不坠其威使其蒙尘。小友大义救我青城本就该有答谢,若说钱财定是俗套也与小友无意。”
致静说话间,指了指宝剑,“不若以此为酬,结一善缘。”
清尘点头应下,也不再留:“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小子就此告辞。”,转身便迎着启明星,踏空而去。
致静观其离去之资,也不禁叹道:“好一个逍遥道人,降世谪仙!”
清尘回到上清观已是霞光半露,见到因年久失修而倒塌的偏房废墟,心中多了些许感慨,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几根木基,感受着这其上的时光。
这木基上是曾经的自己日夜苦读,是曾经的自己坐而学道,是曾经的自己立而习剑。
数十年宛若白驹过隙,他不太清楚自己此时应当用何种情绪比较好,是惆怅,是欣慰,是忧伤,或者喜悦?
清尘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
昨日除妖邪,也不过是清尘第一次,可他初见那些满目狰狞的邪祟未有半点胆怯之感,在拔剑斩杀之余也未有因自己除魔卫道而有丝毫喜悦,还有见那诸多残肢断臂也未有半分怒意。
他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完成当初的约定,还有那句:“我是人嘛?我当然是人。”
在这破败的上清观中清尘自顾:“我若不是人,那如何才是人?”
清尘自小便在这小观中长大,所去之地屈指可数,最远不过他每年考试所去的学校。
仿佛陵川犹在耳畔:“天生,不妨下山看看,看看何为人。”
‘下山嘛?那便下山吧。’
却见此时正好雨停,日出东方
“天门依约开金钥,云路苍茫挂玉虹。”
清尘一扫愁眉,从里屋取了陵川牌位,和一个铁盒子,余下所需收拾好行囊。
清尘心头一动感知着无澗动向,并未在人界感知到便不再停留。
徒步下山向东而去,此时正好日出东方霞光而至,又因天地灵气浓郁,氤氲之气生腾而起拱卫在清尘身边。
古有老子骑牛西出函谷关,今有清尘逐道东出上清观,只为开一世太平。
清尘一路东至,路上行人宛若往常并未有何不同,也并未有谈论鬼神者。
清尘心中有所虑,想是人间有所镇压怕这鬼神之说扰动秩序,所以并未有暴露。
步行是能体会悲喜的,有时走着走着就起了大风,下起大雨令人忧伤;有时走着走着又云消雨散,晴空万里令人喜悦。
清尘觉得大致是如此,这些就是悲喜。
又走了几日后,清尘的手中以多了一块挂布,上书“五术精通,价格公道。”
他这一路走来也是引人侧目,毕竟年岁不大,长相稚气却是出来做这江湖骗子的行当,也有人上前说道:“你还如此年轻,不好好读书跑出来做这烂档子事干嘛?”
也有好事之徒:“你给爷算算,爷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婚配,若是能说出来爷就好好赏你,若是算不出来爷就把你这摊头砸了!”
当然也有好心人:“小伙子,你是不是被骗到这里的?身上没钱回家?要不我带你去找警察帮你回家,总比在外飘萍的好。”
清尘自是一一谢过,转身又走。
又是一日,已是夕阳夕下。
在一白石桥头已是有了不少摆摊算命之人,不少是蓄发须眉的老翁,也有一两位婆婆,想来是经常一起摆摊都熟络有说有笑的。
清尘自然也在这里,只是他并未同几人说笑,他摊子前已经坐了一位老婆婆,她体态佝偻面容沧桑满是疲惫与神伤,那双浑浊的牟子早以涨红。
她嗓子沙哑,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苦楚:“我就做个饭的功夫,我就做个饭的功夫。他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回来吃饭了,他。”
她伤心欲绝,一口气喘不上,停了下又说道:“他,他说山上下大雨,他回不来。哎呦我可怜的儿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停的抹着脸,嘶着嗓子宣泄着心中的悲愤:“我可怜的儿诶!我一下就没了!就!就没了孙儿和儿子!!啊啊啊!!下大雨你就别走了啊!!你慌着开车干嘛?!你说,你说他慌着开车回来干嘛?!这路上打滑,这车怎么就掉河里去了?!怎么就被冲的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哎呦,老天爷你杀了我吧!!”
清尘并未打断她,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这位悲痛欲绝的老人宣泄心中的痛苦,或许唯有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才能让她减少一丝痛苦。
那老婆婆又哭诉了一会,天色渐晚,路灯也迎这天色亮起。
她愣了下神,嘀嘀咕咕道:“哎呀!这么晚了!我还没做饭喃!我儿子等下要回来吃饭的,他去接我孙儿了。我得早点回去了,我得早点回去了。”,说着便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清尘也一同收拾好东西撤了布下的避人法术,跟在那婆婆身后超她家走去。
灯红酒绿的城市里,这白石桥头的江湖老骗子们也收拾收拾要回家了,却听有人道:“咦,这小道士是啥时候走的啊?”
有人闻言回答:“怕是早走了喔。”
早走一阵的清尘在一栋楼下停住了脚步,他看向不远处的白事也不禁摇了摇头,一场白事四口人。
他抬步寻着那老婆婆上了楼,来到了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不少人进进出出皆是披麻戴孝。
更有几个邻居在楼梯间悄悄说着:“一家四口啊!一夜都没了!太惨了”
一位大妈参和道:“可不是嘛!说是娃儿和孙娃子掉河里淹死了,老两口挺不住也走了。”
还有一个阿姨又问道:“那娃儿他妈喃?”
“早就离了,好像就是去接娃娃周末出来,结果出事了,太惨了。”,言语之中皆是摇头叹气。
清尘闻言又是摇头,他穿过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只见卧室已被打扫干净,一团又一团的遗物已被整理好,想是再过两日便要一起烧掉了。
而在床沿上正坐着两位老人,他们眼神呆滞,似乎是察觉到了清尘,回了些神。
那老爷爷问道:“小道长好啊,小道长是找哪位啊?”
清尘道:“我自是来找二位的。”
“找我们?”
清尘不在多说从,包裹中取出一截手臂来,正是当日寄存小鱼儿灵魂之处。
不过此时,却不同往日的模样,似乎是因为收到执念与封印的影响,那截手臂不在似肉长,倒像是白玉雕琢,其上更刻有铭文。
在手臂取出的那一刻,两位老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显得有些激动:“这,这是。”
清尘撤去封印,只见一缕烟尘从这手臂中飘散而出,化为一孩童正是小鱼儿。
两位老人欣喜若狂,连带着身上散发的气都雀跃了几分:“是鱼儿!是鱼儿!”
小鱼儿回过神来便觉自己被抱起,一阵惊呼怪叫,见是自己爷爷奶奶也是破涕为笑。
老奶奶抱着鱼儿就不愿撒手,老爷爷上前拉着清尘的手不停的道谢,“道长,不知我儿现在如何了?”
清尘道:“这正是我要同二老商议的地方,不过现在不及。您二老带着小鱼儿明日抽空来白石桥头找我,现在就不打扰你们享团聚之悦了。”
老爷爷却是一个劲的拉着清尘:“道长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给我这老爷子个面,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嘛!”
老奶奶也抱着孙子走来劝道:“是啊!是啊!道长留下来吃顿饭再走!”,老奶奶使唤这孙儿也说让清尘吃顿饭。
清尘却是笑着摇头道谢,挥手施了道术眨眼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清尘下了楼,楼外是灯火通明的夜晚,那院子里白事前,坐着的亲人默默地烧着纸钱,有的又在说着伤心事,也不知那案台上的是否真的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