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无序,风自婆娑。
天幕下,一双人影一喜一悲,各自心思各自思量。
“的确是个好消息。”
一派静好的画面中,有第三个人声轻缓缓的飘然而出,悠远渺茫,几乎轻的就要如雪一般,无声无息。
轻忽飘渺的音调,本该声息俱难闻,却激起了一个人满身的惊,满心的悚。
杨广原本该是喜意轻扬的眉头,在那一个瞬间,彻底的沉了下去,他一手紧下了那封信。
他抬头望去,青石阶之上,湄之靠在木栏边,眸光柔懒,笑容清淡。
她那样的倚在那,只是微微的勾起了唇角,然后似讥似嘲,却又只是一刹那间显现出来的光华,待杨广一眨眼,已然消逝不见。
剩下的,只有那仿若被冰凝住的目光,上结着冰碴子,让人半丝也忽视不掉。
“打扰了,真不好意思,那么你们慢慢消化这个好消息吧!”
还未等杨广做出什么反应,湄之就悠悠然与他们擦身而过,漫无目的的游荡而行。
天色渐渐的暗沉下来,夜凉如水,踏月无痕。
湄之一直不知目的的巡游着,仿佛是欣赏这座小巧的院落,又仿佛是心神俱不在的样子。
杨广自然没有追上来,对于他没追上来这件事,湄之保持探究态度。
难道是太高兴了?
胡思乱想着,待湄之回过神来,天色当真的是彻底的黑了下去,同时湄之的心情也随着黑夜的到来,好了不少。
仿佛她就是要等天黑的这一刻,去做什么事情,仿佛这样的事情,必须借由天色来掩盖。
瞬息之间,湄之的身影已同鬼魅般闪避着,几入无人之境般溜到了早已探查明白的目的地。
自然,湄之不会有那么空闲,就真的逛院子,必定是探查地形,与其说这是一种习惯,到不如说这是一种状态。
轻风悄然的吹拂着,随着那一袭幽然的香气,湄之已然到了这本该严密护卫的房间,已然看到了那让人讨厌的人。
那讨厌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杨广。
可白天还精神奕奕的杨广,到了这个晚上却神色疲惫的歪在床榻上,那微微闭起的眼,还有似乎睡的很沉的呼吸,无一不说明着,此时杨广很累。
然而,不管有多累,当那一抹味道飘荡在鼻尖时,他的嘴角已扯了浅浅的笑意,有幸福,有苦涩。
湄之的脚步是轻灵快捷的,只是在那一道隔着的帘子旁慢下了脚步,然后皱起了眉。
这屋子内分明有血腥味,也分明是从杨广身上传来的,虽然不浓,可却是真真切切的。
到了床边,湄之停下脚步,看着杨广满脸是汗的样子,有些纳闷。
白天还好好的人,晚上就这样了?
仿若不信一般,她伸指覆上试探着他的温度,只是当她感觉手中温度正常时,眉头却更紧了。
什么道理.
杨广骤然的睁目,看到了湄之,神色却有些散乱,好一会才重新镇定下来。
“没事,做梦而已。”
做梦?是什么样的梦,能到这种冷汗淋淋,脸色苍白,疲累不已的境界。
湄之没有说话,幽深的眸光里光辉却异常雪亮,缓缓的带着不是笑的笑容,冷哼一声。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就会做噩梦。”
“你在怀疑我?”杨广抬目。
“是啊!我的确在怀疑你。”湄之毫不掩饰的坦诚。
很少人在怀疑人的时候还怀疑的这样光明正大,坦率无比的,杨广如是想着,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想这些。
“不是我。”
不知是压下了多少的怒气,压下了多少的烦躁,杨广终没有冲动起来说别的,只是压压抑抑的说出了三个字。
哪知杨广一厢情愿的压抑,让湄之更加的紧逼。
“你是说,追杀设伏的不是你,还是暗箭相加的不是你?”
说不清什么原因,湄之就是不想看到杨广一副料定自己不会怀疑他的样子,凭什么他要如此淡定。
凭什么他料定,他说这些,她就一定会相信。
杨广有些抽搐,他看着湄之,一直的看着,忽然道:“我的信用,何时达到了这个程度。”
“难道你忘记了吗?”湄之笑了一笑,却还不如不笑道:“在另一个世界里,你的信用度已经被你消耗殆尽了。”
这话一落地,杨广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不仅是说不出话,甚至连表情都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好。
他不能反驳,就算反驳,也是反驳不过的。
在说话这个事情上,他从来没有赢过她。
杨广沉默了一瞬,微微的抬手,抚上了湄之的脸颊,带着一种眷恋般的感慨。
“我从来都不会想要伤害你的,你该知道。”
湄之只是在笑,也根本不客气的坐在了他身侧,到是没推开那只不规矩的手,只是仿佛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平静的坐在那。
“是么?”
“是。”
杨广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着湄之的笑,非但没有好过点,心口反倒涌上微微的疼,仿佛是想压下这样的感觉,他另一手握住了湄之的柔荑。
“真的,我只想你面对我,陪着我而已。”
“二殿下的花言巧语还是留着给晋王妃的好。”
不是湄之要故意说这话来弄僵气氛,而是有什么在心口堵着,堵得让她不得不发泄,不是她难过,就是杨广难过。
那还是杨广难过罢
杨广确实也被这话弄的僵住,也确实难过了,不只是心底难过,甚至是全身都难过。
“真的,不可被原谅吗?”
说这话的时候,杨广给出了一种悲叹的状态,无可奈何到极致,却又全无办法。
屋内的光影明亮,照到墙上,两人的影子挨的极近,仿若是密不可分的。
这让湄之的神思一下就乱了起来,依稀好像曾经也有两个身影,总是如此,相濡以沫般,只是忽然又想起那场婚礼,湄之下意识的挥掉了杨广的手。
“我们有到达需要被原谅的关系吗?”
一抹沉重的深痛划过心田,她冷哼了一声,说出了让这空气瞬间凝结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