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之的手很好看,不只是湄之自己说好看,在杨俊来看,也是极为美丽的。
其实在现代,湄之的手本没这么漂亮,常年在野外训练任务,手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可是这一副身子是千金小姐,哪怕沦为罪臣之女,到底也没做过什么粗重的事。
所以可以说,这一双手比得过任何一个女子的手。
而此时这样一双手却在做与这份美丽无关的事情,比如拿着匕首在火上烧烫,再比如拿着那古怪的瓶瓶罐罐倒出透明的液体。
湄之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认真,那可以说是对一份生命的尊重,当然仅仅因为这个人是杨俊。
若换一个人,相信湄之也没这耐心这么认真处理这个事情,毕竟湄之学的是杀人,用毒用枪用任何一种事物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所以让一个类似于死神的人来救人,那是个很难想象的事情,还好这只是解毒,还算得上在湄之所掌握的范围之内。
其实湄之看起来很淡定,那是没人看到她额上渗透出来的湿润,她在紧张。
她的紧张到不是没有把握,而是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所救的第二个人。
“呼”
湄之长舒一口气,然后将那透明的液体倒在了刀锋上,那经过火烧后的匕首发烫的和透明的液体结合着,发出让人觉得古怪的声音。
当然,湄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忘记和杨俊说话。
“从今天起,加上我一个。”
这话其实有些莫名,突然就蹦跶出来,让人一下接不上话,索性杨俊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所以杨俊终于在这一瞬笑了。
他笑自然是他明白了湄之的意思,从今天起,杨俊所信任的人里,包括她湄之。
其实就算湄之不说,在经历过这样生死的场面后,杨俊也很难不相信湄之。
“知道了。”
还是洋洋洒洒的这三个字,湄之只是看了眼杨俊,然后将那刀上的药直接这样抹上杨俊的伤口。
冰冷的刀,灼热的药,发痛的伤口,杨俊的笑僵在那,一瞬间连细微的动都不敢,深怕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那如同针刺的痛更为猛烈。
湄之这个时候突然笑了,恶性趣味的点头,话说的确实与这无关的内容,她道:“那么今天起,你也是我圈圈内的人。”
那意思分明就是告诉杨俊,你杨俊正式成为她湄之相信的人。
可是杨俊分明没过多的闲情高兴,这样的痛,哪里是一个正常人经得起的,好在杨俊只是面目扭曲了点,至少没有哼出声来。
这其实是湄之调配的一味消毒药,搁在现代,哪个人受伤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可湄之却突然觉得杨俊似乎痛的有些过于夸张。
刚刚看了,杨俊包扎好的伤口上那药没有问题,本身那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毒。
那是哪里的问题呢?
“我们回来了几天?”湄之忽然的问起这个看似遥远的问题。
“三天。”杨俊咬牙回着。
三天!三天?三天
湄之猛然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居然已经三天了,那杨俊的伤口怎么跟刚受伤没区别。
“那你这三天喝的是什么药?”湄之继续问着。
杨俊却一瞥桌上喝完药的药碗上,突然就全身一冷,声也低了很多。
“太医煎的药。”
太医煎的药,那该没问题,太医怎么敢,区区太医,区区一个太医,怎么会谋杀皇子。
也顾不得那么多,湄之拿起那碗就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放下了那碗,接着将指尖放到鼻尖再闻了闻。
就是这么一闻,湄之的眉拢了起来,然后又松了开去。
原来如此
碗里的药是寻常的药,没有问题,擦在杨俊伤口的药是外邦进贡的贡品,精贵的很,自然也没问题。
但是,两种药放一起同时用,那就是大问题了
这样相生相克的手法,似曾相识,居然像是湄之一贯的作为。
可自己怎么可能害杨俊,那么能这么像湄之的人,这天底下只能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杨广!
以毒攻毒,相生相克,多么熟悉的字眼,多么巧妙的心思。
多么歹毒的意念,分明就是抱着让杨俊和湄之产生嫌隙的念想而有了这么一出戏。
甚至为了完成,让她湄之昏睡了三日。
可是那伤口是小公主包扎的,那么那药也是小公主上的,那
“一开始你伤口上的药是小公主上的吗?”
杨俊在痛昏以前还保持着那清晰透明的眼神,仿佛是知道湄之那神色的意思一样,他断断续续道:“这药是父皇赐给绸儿随身带的圣品。”
湄之道:“那就是说,明明这药和太医开的药相生相克,小公主也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干的?”
杨俊一时无语,忽然叹了口气道:“若我死在这,对他们没有好处的。”
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杨俊死在这,来救人的杨广肯定会遭到怀疑,同行的小公主就算隋帝不追究,隋后也不是糊弄的。
可是,湄之不会那么傻,此杨广哪里是以前的杨广,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兄弟情在内。
多说无益,湄之也不再围绕这话题说什么,只是又打开了一个瓶子清理杨俊的伤口,彻底的消毒。
待消毒完毕,湄之看了眼杨俊,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咬碎了舌下的一颗药,然后任那药消散在舌尖上,任那苦味散透,随即湄之的唇覆上了杨俊的伤口。
这样的刺激,让原本很疼的杨俊,连痛都忘记了,随着那温润触觉突袭而来,杨俊一个激灵之下,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揽上了湄之的腰,骤然一紧。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触觉,清凉灼热,痛楚酥麻,虽然知道湄之是在干什么,可此时此刻杨俊的心神波动被这一幕给震荡的无以复加。
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在杨俊放弃了追查这件事情之后,在杨俊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之后,却有人如此在乎自己的生死。
被在乎,被需要,这大概是每个人都希翼的。
可是,杨俊却觉得,其实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