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之想,这雪来的不早不晚,总有些玄乎。
想着的时候,湄之已经到了杨俊的房门外,当然这是问了一个下人才知道的。
可当湄之走到杨俊房门外的时候,却听到里面有人声,还是女人的声音。
这一愣,湄之就皱起了眉,然后捂住了唇咳出了几声。
而同一时间里,里面也有了动静,有人拉开了门,然后看着门口的湄之。
湄之却没有停止,只是咳的满脸通红通红的,有些呼吸接不上。
“咳成这样还站门口,快进来。”
不等湄之停下,里面杨俊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湄之掩下喉咙的不适,福身朝来开门的小公主行礼。
“公主殿下。”
小公主突然皱起了眉头问:“你是.湄之?”
这样问出来,其实并不突兀,反倒很是正常,毕竟一个曾经看到过湄之,知道湄之死的人,再看到一个和湄之长得一样的人出现,怎么也会问一句。
可说不上哪里奇怪,湄之就是觉得哪里藏着些未曾发现的东西,一时竟也想不起来,所想撂到一边去。
“湄之是谁?”轻摇了头,湄之轻声道:“我是梓柔。”
zero,梓柔,翻译翻译就有了现成的名字,毕竟湄之还活着这个事情,不能太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否则欺君之罪岂是好混得过去的。
可是,如今湄之的家人早已经流散,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要湄之否定,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就是湄之。
小公主听到这所谓的名字后,也不说其他,只是笑笑道:“好名字,本公主喜欢。”
这一句本公主喜欢,才有点像当初那个刁蛮的小公主,难道是女孩子大了,变的比较快。
湄之并不想深究这个,只是却有另一件纠缠在心底,一定要弄个明白。
“公主殿下,您那日回城还顺利吗?”
小公主想也不想的点头:“很顺利,怎么有什么问题?”
湄之笑了笑,仿佛很委屈一般道:“我可不顺利,那一日树藤突然断裂,我才爬到一半就落下去了,差一点就死无葬生之地。”
小公主愣了一下,忙扶着湄之的手臂道:“怎么会这样,那你有没有受伤?”
湄之摇头,直道:“还好我命大,老天爷也护着,所以只是轻伤,多谢公主关心。”
小公主一听之下,也不待湄之说出更多的话,直接道:“那本公主叫去煎药的太医等会来给你看看,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湄之想了想,只好点头:“那有劳公主。”
“本公主这就去,你好好等着。”小公主说着转身就走。
一片的雪意纷飞下,湄之瞧着小公主踏雪而去,竟全然不顾那雪的寒凉,那着急的模样,仿佛急切的去寻了那太医一样。
湄之一直看着小公主,直到那背影没有丝毫的踪迹,才转身走进了屋内,并且扣下了门。
屋内的味道,并不比屋外的好闻,即便屋内比较暖,也没能让湄之的眉头松开。
那血腥味,还有药味,湄之甚至可以感受到杨俊伤口正在腐烂,还有那毒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有些反感。
以往湄之最喜欢的毒,在此时此刻,却是让人那么难以接受。
湄之走到杨俊的进前,看着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脸上依旧淡淡温和的笑意。
“都这个样子了,还笑的出来。”
明明是一句含嗔带怨的话,此刻湄之说来,竟有些带着湿意。
这个时刻的杨俊,几乎豪无脸色可言,哪里还有那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哪里还有那超脱出尘的味道,根本就像被打落凡尘的俗的不能再俗的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湄之第二次的感觉到了,杨俊是真实的,不是某个幻影,不是那九天上的仙人。
这是第二次,而在杨俊为她挡下那一箭的时候是第一次。
那一刻,湄之就醒悟过来,原来杨俊竟是真的会受伤,不是仙人。
就好像哥哥一样,为了护着她受伤,直到死亡。
所以,没有人能感受到那箭过来,杨俊挡下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痛楚,那痛一直从千年前延伸到千年后,转移到了如今杨俊的身,湄之的心上。
这样的胆战心惊,杨广不懂,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湄之那么着急的想确定杨俊没事,杨俊自然也是不懂的。
可至少杨俊还在对着她笑,不会像哥哥一样,一瞬就不见了踪影,让她再也找不到。
杨俊自然没有想到湄之的其他心思,只是道:“如果笑不出来,那就不是杨俊了。”
“不准说笑不出来这种话。”
湄之一激动,伸手就握住了杨俊苍白的手,不只是苍白,还冰冷。
这样几乎等于零的温度,让湄之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可越是颤抖,湄之握的越紧,仿佛就怕杨俊下一刻不见。
杨俊先是不解湄之突然而来的激动,然后在感觉到湄之的颤抖后,恍然所悟,用另一只也没什么温度的手搭在了湄之的手上,四只手一下就紧紧的黏在一起,就似互相取暖一般。
“好,我不说,你别激动。”
还是温温柔柔的话,就这个世间来言,湄之觉得不会再有人将这样一句普通的话说的这般温柔,那仿佛比水还要柔上三分,比雪还有纯净七分。
“不准说,不准死,不准难过,不准走,不准受伤”
每一个不准,都是一次心灵的激荡,湄之每说一次,都在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湄之每说一次,杨俊都不得不被缠绕在这一股暖的不像话的热度里,让他第一次觉得,整个心房都是热的,那热度就要溢出来,流遍全身。
许久许久,杨俊才从这样的激荡沉静下来,才很轻很轻的回道:“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普通的意思,却一瞬让湄之泪流满面,湄之也顾是不是压着了杨俊的伤口,就直接抱着杨俊哭了起来。
这一场哭,就仿佛六年前在陈国边境破庙的那一场哭一样,只是那时候湄之不清楚自己哭的什么,而这时候,湄之却分明知道自己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