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绡罗裙,染就珠泪滚滚,湄之渐缓心境,扶着书桌站起。
一种压抑自胸腹涌上,湄之紧紧的捏着那折子,指骨发白,声虽渐低,泪却不曾停。
屋内香炉间,缭绕的香气荡漾在鼻尖,可非但没有压下这份压抑的痛,反倒激起了全身细微的颤抖。
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她狠狠拿着那折子往外打去,仿佛不如此,急促的呼吸就不得平缓,仿佛不如此,压抑得快蓬发的火气就无法宣泄。
远处并没有折子落地的声,湄之抬眸往去,含着还未滴落的一滴泪看着杨广,眉瞬间收紧。
杨广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走进就被一本折子砸过来,虽是反应快的接住,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当他看了眼折中内容,再看了眼湄之时,不需要别人解释他也终究知道这是什么因由。
而这样的因由,再看到湄之如今悲痛欲绝的状态,他却有些疑惑,如果这也是现代来的人,如果这是zero,不改会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关的人伤心才是。
他哪里知道,即使湄之的灵魂已睡去,可落在这身上的烙印岂是如此容易抛却的。
所以他当然不知道湄之如今的痛是真的痛,那是潜藏在身体的灵魂带给湄之的感受。
就算湄之不想管,也停止不了那感觉,对这事情的感觉,还有对杨广的感觉。
对于这事,是痛是伤,对于杨广却是爱无恨,居然经过了这样多的事情,这身体潜藏的意识里还是不恨杨广。
她不明白,爱得如此卑微,何必再爱。
她不明白,爱得如此痛苦,何必再爱。
她不明白,爱得如此无奈,伤人伤己,何必再爱。
世间万物,人生百世,灿烂烟华多不胜数,何苦明知是煎熬,还要再爱,还要不恨。
她不明白,不懂得,这样的爱情,她第一次有种震撼,也第一次觉得这也许才是真正爱一个人。
也许其实她和零的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怎么会计较那么多,对了,她和零都是太在乎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坦诚去爱一个人。
恍然间,这样多的复杂思绪,这样多的爱或不爱,这样多的千思百想,直冲脑顶,达到了一个极端,她冲口而出。
“我恨你。”
三个字的总结,湄之的,zero的,爱的恨的,麻木的,无力的,汇集成三个字,简单直白,没有任何掩饰。
杨广一直看着湄之的神情,一丝不漏,却又仿佛漏掉了很多看不清的东西,只是在那三个字灌进耳朵后,脑袋中一阵轰鸣,然后他仿佛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得见湄之的神态。
他突然有些慌,却不知道这慌从哪里来,他看着湄之,有些欲口难言,可这不是很奇怪吗?
原本和他无关的事,原本他根本不放在眼底的事,只因为湄之说出我恨你三个字,他就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仿佛就像他已经等这三个字等了很久一样。
“总算说出了实话,还以为湄之又会说很爱我。”
是的,自前到后,湄之无论哪一次的表现都表达着很爱杨广,这是唯一的一次,仿佛再也掩藏不了的恨因为一个线头牵扯出来。
杨广说出那一句话后,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他就是觉得再不把这个女人的恨压下去,那他的心脏就要承受不下去。
而天下间只有一个人的恨他承担不了,那个人是zero。
可zero不该为这样一件别人的事悲伤,这是多么矛盾的一件事。
杨广想了那么多,湄之却真的没心情和他说那么多,她一步一步靠近,没有一星半点惧怕杨广,眸底的泪水早已淡去,剩下的只有尖刻的痛印在眼底。
“何必要折磨他们,如果牢里还有剩下的,麻烦殿下赐他们一杯毒酒,让他们安逸些死去,省得****提心吊胆。”
走到离杨广十步之距,湄之停了下来,话却说得完全不是湄之该有的作风,不是她刻意如此,只是她很明白凭她是救不下那些人的,更何况不知道历史上是不是就注定如此,她更不可能打破。
所以给那些人个痛快也算是对得起这身体里的灵魂,只是在急切之下,到底忘记了那本该掩藏的尖刻。
这样的尖刻刚好落到杨广眼底,却是一瞬看向湄之的眼睛,直直的想看进去,看清楚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到了最后,杨广也没看出什么来,不知是出于什么他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低了低眼看了下手中的折子。
“大隋自有律法在前,容不得私自用刑。”
不是冠冕堂皇,而是事实如此,女人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可杨广却永远有那份不会消失的理智。
杨广的话其实说的不重,可听在湄之耳里,却觉得要撑起这份重量好难好难。
“什么大隋律法,分明一直一来就是殿下步步设局,只为功高震主,只为兵权兵威,所以尉迟将军必须死,而且是必须罪大叛国而死。”
有那么多记忆支撑着湄之说出这样的话,她只靠直觉就可以把事实说的滴水不漏,分析得让人不得不信。
可惜这样的事,杨广虽然隐约大概猜到,但到底没有那份记忆,不知全部情况,所以当他听到湄之这样说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只因他没有了记忆,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如果是zero也该没有古代的记忆,可湄之如今这样的悲伤,这样的说法,分明是知道的。
这一下,让杨广的脑子彻底的乱了,有很多事仿佛总找不到一个点,来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湄之看杨广那样子,也不给他思虑的时间,只是又走近了五步,分明不带半点其他神情,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我说错了吗?反正这个江山本来就是你们杨家夺来的,自然要杀几个抖抖威风,可即便要这样,能不能仁慈一点,让人走的痛痛快快。”
这样的话,说出去就是反话,肯定不是看头就是五马分尸,特别还是她这个罪臣之女来说,可湄之分明没有顾及这些,一字不漏的说着。
湄之说的痛快,杨广却不知是何滋味,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上前伸手拉住了湄之的肩,轻声而唤。
“zero.”
“啊!”
惊呼停在湄之的嘴里,紧接着就开始看着杨广发愣,然后开始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