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巨响,铁剑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敲打出浑厚而辽远的回音。
“影”的右手还维持着向前刺的姿势,然而手中的剑已经不堪一握落在了地上。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脑海里传来剧烈的钝痛,让他的右手失去了抓握的能力。
有一个声音反复在他耳边念说: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做,你绝不可以伤害她,绝对不可以……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青筋全起,最终隐忍不住地单膝跪倒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护住头,脸色比南七还要寡淡苍白。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怎么回事?
皇上率先站起来,两位贵妃紧跟其后,几位皇子公主也共同向擂台走去,其他人只能站在各自的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往前望。
南七还残存一口气躺在血泊里,手指半搭在腹部上,被涌出的鲜血染得面目全非。
佳音连忙叫人传太医,被若音拦下来,“父皇说了,生死有命,南七输了就没有资格医治!”
佳音心中郁结的闷气在此刻全部爆发,她一把推开若音,直接把若音推倒在满是鲜血的地上,“这是一条人命!南七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佳音虽和若音不对付,但这么多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翻脸。
若音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想都不想就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在南七已经不堪一击的身体上,“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本公主还说不得了吗?”
佳音登时就怒了,还未等到她出手,若音已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擂台,重重地撞在大鼓上又反拍向地面,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若音!”刘贵妃踉踉跄跄地跑下台,她的其余几个儿子也跟着跑下去。
“大胆奴才,我要你偿命!”
丛璟默默地摘下了头顶上的帽子,随意地往刘贵妃脸上一丢,“你要谁偿命?”
刘贵妃恶毒的咒骂直接堵在了喉咙里。
……六皇子?
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出口也是断断续续连不成的话,“六皇子……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我……”
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六皇子丧命”这种话是宁死也不能说的?
皇上的脸暗沉得仿佛都滴出墨水来,“拉下去,朕再也不想看到她!”
刘贵妃一句无心之言,因为涉及了六皇子,直接就被打入冷宫,下半生再无安宁。
“皇上,臣妾不是有心的——您饶了臣妾吧皇上!臣妾给您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啊皇上——”
刘贵妃被宫人强行拖走,她的三个儿子全部跪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
皇帝此刻正是烦躁的时候,三两脚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儿子都踢开,“再求情就去冷宫陪她!”
几位皇子瞬间噤声。
皇上的雷霆手段震慑了在场所有人,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发出一声响动。
佳音和丛璟恍若无人地指挥人拿来担架抬走南七,又命令太医跟随前往公主府。
当这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全场氛围达到了严肃死寂的极点。
半晌,皇上才出声道:“朕希望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影”一直跟随南七离开的眼睛到这一刻才收了回来,他抿紧了唇,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荡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很快又消失不见。
……
南七是被周围“嘤嘤嘤”的抽泣声给哭醒的。
醒来过后,她才感觉到身上难以忍受的疼痛,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断了,脑袋晕乎乎的,一阵一阵难受。
“嘶……”
“七哥!”
“七哥?”
“七哥醒了,御医呢!”
一大堆人全部涌到南七的床前,厨房炒菜的、花园浇花的、洗衣房洗衣服的……似乎整个府的人都出现在南七床头,无数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南七,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南七刚想要动一动手,一阵钻心的疼痛就涌了上来。
“别动!”佳音带着御医跑进屋来,人群自动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道,“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再醒不过来我就要准备给你收尸了!”
太医颤抖着过来给南七把脉,一不小心触及南七的目光时连忙低下头去。
南七微微眯起眼,眼中的凌厉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减少半分。
“回禀公主,南七侍卫已无大碍,只要按时换药、悉心照料,即可痊愈。”
佳音点头,挥挥手不仅打发了太医,也把房中其他人都赶了出去,“都回去吧,没事别来打扰南七养伤。”
“奴才、奴婢告退。”
等到房间内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南七才出口问道:“刚才那个太医好像很怕我?”
“被付锦吓到了吧。”佳音不甚在意地耸肩。
南七:“……他干什么了?”
“你受伤那天,他把房间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我好心让几个内侍过去帮忙,也被他一脚踢了出来。你身上的伤是付锦亲自着人照料的,太医可能是被他的戾气给吓住了。”
南七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给我换药的人是谁?”
“付锦带来的小丫鬟,叫秋荷。知根知底的,你不用担心。”
她这才放下心来。
付锦是知晓她女子身份的,必然会安排妥当。她的身份若是暴露了,犯的可是天大的欺君之罪。
女子冒充男子参加武举,十个脑袋都不够她砍的。
南七暗自感受了一会儿身上各个地方传来的疼痛,待到完全适应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呃……付锦去哪儿了?”
“哦他呀,他守了你两天两夜后体力不支晕过去了,现在还在隔壁房间睡觉呢。”
南七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感动。
大约是刚醒来的缘故,没说几句话她便感觉到劳累,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沉睡。
这边,丛璟没睡多久就自己惊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跑去隔壁看南七,正撞上关门离开的佳音。
“阿姐,你不是答应我好好守着她吗?你怎么出来了?”丛璟皱着眉头,不满地质问。
“她没事了,刚刚醒了一次,这会儿又睡了。”
“醒了?!”
丛璟刻意放低了声音,“你怎么不叫我呢?我不是说了她醒过来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佳音突然想起多年前追在自己身后,“姐姐姐姐”叫着的小嘴巨甜的小六,再看看眼前一颗心扑在别的……男人身上的丛璟,情不自禁悲从中来。
“叫你来有什么用?你是太医吗?你能诊断南七的伤情吗?离我们家侍卫远一点!”
丛璟:“???”
女人啊女人,女人心海底针。
她是偷吃炮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