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为丫鬟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提了裙摆,匆匆奔至楼下,膝盖忽的一酸,打了弯,摔倒在楼梯的拐角倒是扭了脚,疼的我龇牙咧嘴。
后面跟过来的林行之赶忙来扶住我:“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他们故意刁难夏兄,让刘衍作弊就罢了,还弄碎了夏兄最珍爱的玉箫,我去找他,你先在这休息。”说完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我虽然不知他们如何作了弊,作为萧吟月明了,除了林行之,爱慕你的公主外,所有的人大概都是排挤你的,皆因你是东穆质子,你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在没我还未看到的时日,还受过什么样的酸楚。
夏怀慕,你,此时,一定比我还痛吧。
今日的玉箫想必是周梓仲故意滑手的。他们今日所做超出了你自己承受的范围吧。
我挣扎着起身,我要找到夏怀慕,你的疏离,你的薄凉是对自己的保护色,他人又怎么懂得的你的孤寂的内心。既然天不悯众人,那么让我来陪伴你的清影和寂寥。
拖着受伤的脚蹒跚的走着,内心却无比坚定。
夏怀慕,我来守护。
被大堂里来往的酒客撞了一个踉跄,眼看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要倒地,腰间忽然一热,有双手有力的撑起了我的身体,扭头望去,正是邪笑着的晏嵘。
只瞧见他嬉笑的眸子弯弯的如玄月,好看的嘴角抿了抿道:“怎样,别激动的就要以身相许才好,我晏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自顾自的说着的他,全是揶揄的笑意消失了,脸色变的认真起来,黑眸暗了暗,像是想到了什么,竹节玉手托起我的下颚,走转右转,细看了好几眼,疑惑的喃喃道:“怎的如此面善?”像是自言自语。
“哼,晏公子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想必不缺我这样相貌的,还有,你放一万个心吧,本姑娘就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都不会嫁你。”我下颚摆动着脱离他的虎口,大气凌然刻薄的说道。
这种花心大少,送给我都不要,色相下一颗龌龊的心,视女子为玩物。
“天下男人如何会死光,姑娘你果真拐弯抹角的想嫁我晏嵘。”晏嵘面上浮着更深的笑意,像是获得猎物时候胜利的笑容。
“不可理喻。”我推开他在我腰间的手,就那么不屑的离开。
这十里长街,店铺外悬着的大红灯笼陆续亮了,昏红的光照着闹腾腾的,来回穿梭着攘攘人群,茫茫人海,却早已没有了那抹青影。
夜色越来越浓,天空一颗星子都没,缺月挂在梧桐的梢上,凉风习习,我在必经将军府的澄平湖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望着岸柳摇曳,波光树影,是鬼魅在招手吗?
夏怀慕,你还好吗?
一滴温热在手背上渐渐浸湿皮肤。
打更的声音咚咚咚的敲破寂寥的夜空,凄厉的鸟鸣划破长空,是杜鹃在啼血吗?
抬眸,一抹清丽的影打在哪里,夜风吹的他乌发东飘,衣袂翩翩,美丽的像刚化茧成的蝶,正在努力练习展翅。
他步调斜斜的向前行着,右手还握着一壶酒,浓烈的酒气伴着夜风扑到面上,酒气熏的我眼睛有些发酸,我跳下石头,想要扶住他马上就要倒下的身体,还未稳住身形,夏怀慕一把推开我,随着我支撑的消失,我们同时跌坐在冰凉的青石砖上。
他未看我一眼,抬起酒壶往嘴里灌着烈酒,黑暗中独独他的双目如初见时那么闪亮,水光潋滟,仿佛是夜色中唯一值得欣赏的美景。
我掰开他的手,夺来他手中的酒壶,把剩余的酒悉数倒入喉内,辣的我眼泪如珠子向下滚滚而落,喝的太急,呛得我咳了好一阵。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夏怀慕眼内的水光凝成了霜,咆哮着对我大声喊道。双手掐住我的双臂,劲道之大,指尖像是要陷入我的肉躯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也是唯一的一次。
“啊,我不知道,不知道。”胳膊上疼痛的厉害,思绪乱乱的,只觉得夏怀慕不该是这幅折磨人的表情,他应该一直是温文尔雅,笑对春风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等待他,是想他平日里的面色清悠吗?想看他神闲气定的爽朗嘛?
他垂下紧抓我双臂,把下巴支在我的肩膀上,低低的清泉音色流到心内:“待我好,就一直好下去,别后悔。”
说完莞尔一笑,这笑像是曼珠沙华绚烂,吸引着贪婪的灵魂,不惜魂飞魄散,怀着落入地狱也甘心的痴念,为此刻的美景佳画葬身又何妨。
“不后悔。”我心如磐石般坚固,我也被这鬼魅般美丽的笑颜蛊惑了。
不后悔吗?
听完我的回答,他狂笑起来,震动着我的肩,震得的我的心在发疼。
这笑,悲恸、凄然,绝望,幽暗。
我揽了他的腰,伏在他温凉的怀内,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却越来越来痛。
“哭出来吧,哭出来吧。”我低吟着。
这幽深的夜陷入一阵空寂,浩宇沉默着。
是谁的呼吸声、心跳声萦绕回环。
不知道过了几世几年,长到我以为没有任何回应。
“我已经没有资格流泪。”他的眸子如江边亮起的渔火炯炯若炬,里面的疏离和薄凉全都杳无踪迹,剩下的都是如朗月般的明媚。
远方灰蒙蒙的天际被一条白色绸带隔离开,正是带着希冀、光明、温暖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