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宾馆后,苏锦然把行李箱往房中随意一放,就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弹软的床上。
细长的手指不住地圈住自己的黑发,缠来绕去,空调在进门时就被打开,嗖嗖的冷气抚慰着苏锦然一路上晒得有些红润的面孔,一室安静。
苏锦然想过了,她不善社交,在现实世界中,唯一赖以生存的技能就是在家写写小说。虽然没有到大红大紫的地步,但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既然现在她手中还有原身留下的卡,卡中的钱也能够让她在上京不愁吃喝一段时间,那她不如就捡起自己的老本行,还像以前一样写写小说,养活自己。
而且,正好现在原身也毕业了,到了该找工作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束缚。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苏锦然说干就干,盘坐起身来,就要拿起手机为自己订一张直飞上京的机票。
但是,就在订票过程中,苏锦然发现了一个比较重大而且不可忽视的问题:她没办理电话卡!因为,原身的身份证还在了苏家在H市新买的别墅里!
原身跟女主上了大学之后,都住在了学校宿舍里,苏家父母爱女心切,大手一挥就在H市买了一处房产——一栋环境清幽的小别墅。
女主喜欢跟朋友们在一起,实则更多的是跟男主在一起;原身倒是经常回别墅去住,她认为女主不在,正是她跟父母培养关系的好时候。
在那男女主宣布毕业订婚的消息后,原身嫉妒的发狂,砸了卧室里不少东西,衣服、首饰、饰品、包包,卧室的摆设、书桌等等,无一不遭原身的毒手。
而身份证,就在被甩到墙角的,原身常用的黑色手包内。
苏锦然有些头疼,她是不愿意再回到苏家的,但是现在距离聚餐已经没几天了,再去补办也来不及了,谁知道拖得久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苏锦然很惜命怕死的很,她不敢拿自己的将来去赌,心下叹了叹,算了,回去就会去吧,大不了也只是被甩一顿脸色,受几句骂而已。
反正对她苏锦然来说,那些话不痛不痒,又不会掉几块肉,总比将来变的更麻烦要好得多。
这么想着,苏锦然倒是不着急了,复又躺下身来,按按涨涨的脑袋,小憩起来。
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时分,苏锦然堪堪睡醒,就感觉右手已经因为长时间垫在脸侧被压麻了,她皱着眉头抬起脸,有些痛苦的吸了口气,右手不自然的甩了甩,左手则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双眼。
苏锦然坐了起来,扭头看着窗外缓缓下沉的夕阳,有些呆呆的坐了一会,整个人才反应过来:哦,她已经穿进书里好几天了。
然后,眼神慢慢的开始清明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苏锦然突然像被蛰了一下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赶在夕阳彻底消失不见前,“啪”的打开了房间的灯。
灯光亮起,苏锦然有些慌乱的眼神微定,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就连颤抖发麻的双手也舒展开来。她背靠墙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叹息:终究还是过不去这关了啊。
第二天一早,苏锦然穿戴整齐的站在椭圆的全身镜前,前后转了转,确认无什么差错之后,就出了宾馆,拦下一辆出租车,往曲迎别苑那边行去,那是苏家在H市所买的别墅所在区。
曲迎别苑。
苏家买下的这栋别墅有一个很是清幽的名字,叫做易清小筑。
别墅占地面积很大,最外面围着一圈高高的黑铁栅栏,栅栏上缠着绿莹莹的藤蔓,上面错落的开满了蔷薇花。
进去大门,一条宽敞的大路直通主宅,一湾浅浅的细流自下经过,隔着花园轻轻环拥别墅,流水潺潺,汇入右侧池塘;塘岸以圆润鹅卵石铺砌而成,一塘碧荷随风微颤,我见犹怜,池中几尾锦鲤惬意的追逐嬉戏,好不自在。
半环着的花园并没有围起,只在道路两旁以丈宽的草坪隔开,老远就看到花园里繁花似锦,有的含苞待放、欲语还羞,还有的娇艳欲滴、奔放热烈;有的清淡雅致、雪骨风姿,还有的孤芳自赏、照影自怜;朵朵精神抖擞,在晨露里争奇斗艳。
道路尽头,三层的欧式别墅红瓦黄墙,造型别致,正门前气派的门厅高高挑起,透过宽大的落地窗隐约可见里面精致华丽的装修,楼上的窗台呈弧形挑起,高低有致,屋顶斜斜掩映楼上,奢华雅致,不落俗套。
鸟鸣啁啾,淸聆悦耳,安家在别墅后高大的榕树上的鸟儿们欢畅的演奏着新乐章,崭新的清晨,充满了淡雅清新的意境。
此时,别墅内却上演着一副与这一派和谐的清晨格格不入的景象。
“你给我站住!苏锦然,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蒋臻坐在柔软华丽的欧式布艺沙发上,横眉竖眼的朝站在楼梯扶手处,正要上楼的苏锦然呵斥道:“我要你去跟浅浅道歉,这难道很难吗?”
苏浩源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晨报;餐厅里,正端着一杯牛奶的苏谅宸眼眸低垂,细碎的发软软的搭下来,神色晦暗,不辨喜怒。
苏锦然对蒋臻的怒喝充耳不闻,侧向蒋臻的头转了回来,抬步就迈上旋转楼梯,往二楼原身的卧室走去。
背后的蒋臻见她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登时暴怒而起,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起气的发颤的右手,指着苏锦然的背影说;“你,你……”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咔嚓”一声的关门声响。
苏浩源的视线终于肯离开报纸了,他两手一抖收起报纸,将之折起来放在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又单手摘下他的眼镜,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还在生气的蒋臻说:“好了好了,一会儿浅浅他们就要回来了,让他们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成什么样子。”
“而且,浅浅不是说霍家的那位也要来吗?快去厨房再交代一番,让下人们都长点心,别在这种小事上出了差错。”
蒋臻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也没空去理会苏锦然那点事了,急火火的往厨房去了。苏谅宸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玻璃杯与实木的餐桌相触,发出闷闷的声响。
对苏锦然这个姐姐,苏谅宸心中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仍然记得八岁以前,自己同这位姐姐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尤其是更小一点的时候,自己总喜欢倒腾着还在摇摇摆摆,走不稳当的小腿,巴巴的跟在她身后,追着喊着叫她“大姐姐”,就算被她抓过去后,每次都是被扎起满头的小辫子,换上她小时候穿的小裙子的结局,他也乐此不疲。
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不管自己再怎么凑过去,大姐姐都不理会自己了,他一开始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她心情不好,就没再继续烦她,后来一次次的碰得钉子多了,他也犟起了牛脾气,故意不理她,还报复似的亲近起二姐姐来。
渐渐的,苏谅宸眼睁睁的看着大姐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学习越来越差,手段越来越多,对二姐姐也越来越厌恶,不停地陷害抹黑二姐姐。
他的心里很震惊,很失望,也很怀疑:一个人,真的会变化那么大吗?
苏谅宸仍然记得两人一起打水仗时,大姐姐脆生生的清铃笑声;仍然记得她带着他一起窝在屋檐下,以瘦小的身躯在大雨中小心翼翼的保护小猫咪跟他时,尽管狼狈,却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对着他们灿烂的笑的样子。
那样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不见了呢?苏谅宸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次当他鼓起勇气想要找她谈一谈,却看到原来那双精灵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讽刺的时候,苏谅宸所有的心理建设仿佛都在刹那间崩塌,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噎在喉头,吞不下吐不出。
最后,他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大姐姐跟二姐姐越斗越凶。
直到前几日,得知大姐姐被送进医院了,苏谅宸才知道,原来大姐姐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他希望她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希望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好,希望她的眼睛里不再满是冷冰冰的讽刺,希望……希望她能快乐起来。
是的,希望她能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