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响午,一行乡人吹吹打打地来迎接新娘子,把那哭成泪人的女孩杏儿半强迫地扶上花轿,朝着那河边而去。
赵四阴沉着脸跟在后面。
远远地看到那行人上了河边的一条船,正要开船,赵四忽然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那船只是一艘稍大一点的普通渔船,上面有五六个村人和那个杏儿,还放着不少猪羊香烛一类的贡品,他这么一上去,船顿时微微一沉。
一个村民喝到,
“你搞什么,快下去,这船不载人。”
赵四也不废话,长刀连闪,把一根撑杆削下整整齐齐的五六截,接着道,
“开船,我要去看看这河神是什么鬼?哪个敢废话就吃我一刀。”他本是游侠,虽然未曾醒来,不会使用技能,但就单凭刀术体术,已经是江湖中顶尖的侠客水准了。
几个村民哪见过这种蛮人,不敢再说话,连忙开始撑船。
听说船要顺着河还要划到下午才能到娶亲的地点,赵四也不客气,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到船舱里去了。
到了中午时分,赵四直接叫那几个村民送来饮食,大口吃了起来,也不担心这几个村民敢下毒什么的。
一个村民端上一碗鱼汤,却一不小心把鱼汤洒到了他身上,吓得连忙赔罪,说要帮他洗一下。
赵四看确实脏了,也就让他拿去换洗了,却忘记了那个小小的胶囊还在其中。
那村民偷偷转到船尾,把那胶囊顺手就丢进河里,看着它消失在河中,不禁喜道,
“成了。”
下午时分赵四走出船舱,站到甲板上看着浩荡的河面,看似浑不在意,其实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全身戒备着。
终于到了河神娶亲的地点,赵四眼睛眯成一条缝,扫视着河面,但半天过去了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回头看向那几个村民,他们正一边说笑着一边把贡品倒入河中,但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丝毫没有一丝惧怕的意思,问道,
“你们几个,河神怎么还不出现?”
一个村民心不在焉地道,
“也许马上就会来了吧?”
赵四顿时心底疑云大起,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哭泣不止的杏儿,一把抓住那村民的领子,喝到,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村民被赵四拎得四脚离地,连忙喊道,
“痛,痛,放开我。”
旁边一名村民连忙道,
“大爷,您先别激动,这河神娶亲什么的,只是说着玩的。”
赵四一愣,
“什么!”
那村民解释道,
“其实我们也没听说过什么河神娶亲,只是村长符八叔让我们带上贡品来河中心转上一圈就可以了。”他转头对杏儿道,
“杏儿姑娘,你别害怕了,都是逗你玩呢,你不用去喂什么河神了,你爸妈也是骗你的。”
赵四大吃一惊,他手里那名村民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喂,都说是闹着玩的,你快把我放下来啊。”
赵四脸一沉,另外一只手一抓,把刚才那个说话的村民也抓了过来,
“闹着玩?很好玩吗?”
旁边的两个村民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根本不敢上前劝阻。
第一个被抓住的村民忍不住手舞足蹈,
“你快放我下来,我他喵的日你大爷!”
赵四手一松,那人噗通一声掉入河中,还好双手连忙抓住小船的边缘,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旁边几人看得着急,却不敢上来拉他。
赵四冷笑一声,
“你们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是个有人敢日我大爷就会心情很差的人。如果你们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今天就直接送你们几个都去见河神。”
他右手抓住的那个村民连忙道,
“大爷,请你放我下来,我和你说清楚便是。”
赵四道,
“好。”一松手,那人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他爬起来也不敢隐瞒,连忙道,
“村长符八叔只是要我们这么做,只是不能对别人说起。他要我们带着贡品到河中心转一圈,把贡品丢下河去,我们每个人就能分得200枚铜钱。杏儿父母却是拿了500枚。”200枚铜钱几乎够一个人吃喝一个月了,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几个村民当然愿意做。
赵四看他神色似乎还有隐瞒,大喝一声,
“还有什么!”
那村民脸上一白,却是不敢欺瞒,低声道,
“村长今天上午还说了,如果有人要上船,要想办法把他身上的那个胶囊偷偷地丢到河里去,谁做成了就可以多拿一两银子。”
赵四越听越是心惊,伸手一摸,怀中那个小小的胶囊果然不见了。他不是笨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赵四大怒,一脚将那村民踹出老远,那村民脑袋在船舱上一撞,顿时晕了过去。
旁边另外一个村民哆哆嗦嗦地指着河面道,
“大侠,你再不松开,王麻子就真的淹死了。”他们几人也是暗暗叫苦,心想本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玩笑,是你自己要跑上船来的,现在又怪起我们来。
赵四这才想起河里那人趴在船边上不了船呢,随手刀鞘一跳,把那已经浸得半死的人甩上船舱。
几个村民连忙帮那王麻子压起腹中的水来。
赵四沉吟道,
“我在这里并无仇家,想来只有那对男女这么做,但他们这么做又有何用?难道是要把我调虎离山?不管怎么样,先上岸就是。”
他低声喝到,
“马上转向,立刻靠岸。”
一个村民立刻应了一声,拿起船边的竹篙准备撑船,只是竹篙一下水,忽然就断成了两截,他连忙换了一只,却也是如此,忍不住就惊慌大叫起来。
赵四冲过去,一把夺过竹篙,发现这些竹篙居然中间都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船上备用的五六根竹篙无一不是如此。这样的竹篙别说撑船,放在稍微湍急的河水里怕就会立刻断开两截。来的时候顺水而来,却是没有发现这异常。
小船没有了竹篙,顿时成了随波逐流的落叶,随着河水一路向前。赵四空有一身本领,却也毫无办法。
他正思索着办法,忽然一个村民带着哭腔喊道,
“糟了,要到崆岭滩了。”
赵四骤然惊醒,看到前面的河面陡然变得狭窄,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
原来这忘川上有一处险地叫做崆岭滩,一到枯水季就有礁石立于水面,加之水流湍急,船只稍有不慎撞上去就会粉身碎骨,最是凶险不过。以往商船到了此处,都是选择卸货上岸,靠两岸纤夫拉过滩,再将货物装上船只。虽然这渔船是用槐木,红木等优质木材配合麻油铁钉通过重重加工捻制而成,十分坚固,但要是要装上礁石,散架也不过三两下的事。就算经验再老道的渔夫,也不敢轻易经过此地,眼下小船失去了控制,却是顺着河流越靠越快。
远远的河岸上,陈云初和上官若璃站在岸边,远远地看着这边。
上官若璃叹了一口气道,
“你这计策虽然简单有效,但却要用一船人的性命做陪葬,这次赵四被你有心算无心,怕是不能生还了。”
陈云初默然无语,好一会才答道,
“赵四如果现在自己马上跳河,还有可能独自逃生,但他若是要顾及那少女杏儿的命,怕真是鬼神难救了。”
此刻陈云初内心却颇不是滋味,他抿心自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的?难道真的是在上一次任务中杀了数万无辜百姓后,自己就已经变得对这些普通人毫无怜悯之心了吗?不对,他努力说服自己,自己这不过是在自救,赵四不死,自己怕是活不过这个世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时船已经进入一段急流,速度开始变得飞快,眼看就要笔直对着河中心一处尖锐的礁石撞去。
赵四深吸一口气,两眼变得茫然,双手拿起竹篙一掰而断,左右手各持一段,在船前甲板上摆出一个马步。
眼看河水带着船要撞了上去,赵四忽然右手竹篙伸出,斜斜地在旁边一块礁石上一点,这一下力度非常巧妙,竹篙只是微微一弯,小船居然借着这股力擦着礁石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这崆岭滩又何止这一处险滩,七七八八的明礁暗石分布在河道之中,真是步步惊心。
赵四却是左一篙右一篙,左右开弓,每次都让小船险之又险地与一块块礁石擦肩而过,有的时候船舷与礁石甚至轻轻摩擦,发出了让人耳朵发酸的摩擦声。
船上的几个村民和少女杏儿看得都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赵四看似轻松,但这几下简直就是在和几位绝世高手同时过招,生死不过一线,看似有惊无险,其实消耗心力之大,就是他也无法承受,稳如铁桩的双脚下流下了一滩汗水,打湿了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