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艳阳高照,汗珠一颗颗从行人的脸上滴下来,正是秋老虎发威风的时候,谁家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但是在山里一块山坳里的平地上,一个少年正嘿哟嘿哟的呼喝着,一刀一刀的砍着前面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桩子。是谁呢,为了什么原由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卖力呢。
从山里经常送菜的老农那里得知,少年姓俞,原来是西山俞家庄人氏,跟随父母逃灾年来此,在这山里觅了块地,种了些粮食,还有三五头羊;家里生活得了保障,那个少年,就是专职放羊的。
山里有一个老头,这个老头住在半山处的三间木排屋中,排屋前是青松林地,树梢间总是有山里的层层白雾飘来飘去,弥久不散。那个老头姓曾,原来是中原一个武林大派的长老,后来因为教导后辈理念过于新颖(那么教徒弟的法子,多半是教出一些废物来),部分弟子数次向掌门投诉,称其是误认子弟,毁人不倦,教的功夫全无用处,用来打山下的喽啰都嫌吃力,因此,他逐渐被掌门和同辈师兄弟排挤;他老人家自己厚着脸皮坚持了几年,后来门派举行十年一次的庆典,所有人门下弟子去考核,他的弟子无一例外,全是吊尾巴的辛末(按天干地支的排法),在别的同辈手底下,竟然没撑过十回合的。掌门师兄终于坐不住了,夺了他练弟子的权利,意思让他在门中当一个吉祥物长老,没事给大家捧个乐子。他争辩了几句,他的弟子十年是一变,而今这些弟子都还是嫩了点,但是前途还是比较大的;终于他心灰意冷,就往南边走,寻得此山,自建三间排屋,住了下来。
俞姓少年叫俞青云,自九年前全家举迁来此,那时他才5岁,他至今仍然还记得那天的那个下午,那个下午太阳晒得人晃晃的,白棱棱的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刮来刮去,他像往常一样牵出牛去,牛从山边河沿上一路向上游吃草,青云曳着牛屁股一扭一扭的顺着河水找到了一个背阳的湾湾,那湾湾里水草丰美,牛嚼起来可口,他就把牛放了,让牛自己在湾上吃草,他一把卷起裤腿子,沾满了泥的白生生的腿放在河水里荡漾起来;突然,他听见一个声音说:
“小娃娃,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你要赔我的鱼”
青云被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这个湾湾空空荡荡,是真的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这里,这时候,他才循着声音找到了那个人,是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他穿了一件和石头一样颜色的,青不青,白不白的衣衫,整个人像刻在石头里,陷在阴影里一样,他的身体像一颗树干,头发和胡须像是树干上的百花,整个人就是一颗毫无生气的朽木。青云啊的叫了一声有鬼啊,拔腿就要跑,一只裤腿高一只裤腿儿低的,才两下,就摔在了河滩上;转眼间,那个灰白老头就扑了上来,一双大爪子当头向他抓来。
这个老头就是隐居在这里的曾姓老头,名叫曾印矩,他今天本来是在这里觅得了一块好地方,既可以钓鱼,又可以练功,因此他发动功法,将自己几乎隐在石头里,专心钓鱼。
。不巧半路来了这么小娃娃在河边嬉水。他正着恼,好端端钓鱼的心境被一个娃娃大脚了。他又定睛细看,这个娃娃不过四五岁光景,正是童年天真浪漫之时,在这山野树林之间,怡然自得,乐乎忘形,他也不好生气,正准备离开,拾掇鱼篮子时候又细细看了那稚童一眼,不由得大为惊奇。
原来那孩童虽不过四五岁年纪,却生得肢长体大,四肢茁壮,这还只是表面,曾印矩运气细察,看这小孩子气血畅通,根骨极佳,穴窍饱满,观其一言一行,性情灵动,一举一动,皆自然也,度其心性,必是豪爽大气之辈,不屑鸡鸣狗盗之属,确实是一个练武得奇才。当下,他就起了收徒得心思,一来他长时间闲来没练徒弟了,心理不免痒痒;二来,良师难有,而佳徒更难有,过往那些徒弟,难有及其十一者,他遇此良材美玉,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下定了决心。
这老头,先是阴暗里奇峰突起一句怪话,吓得那小孩屁滚尿流得逃跑;那老头哈哈大笑,纵身上去就要抓了这个小孩;哪晓得事情还有变化,青云虽然只有五岁,但是自小就在这条河边玩耍,这河里得湾湾,他都门清得很;青云眼看那爪子就要抓住自己,他头一缩,身体往左一偏,再一个打滚,扑通一声就滚进河里去了,然后向左游了三尺,又转向右滑了几十迟远,那个河湾已经拐了一道拐,他就藏身再一片水草下,仅仅露出一个鼻子出来呼吸。
曾印矩怎么也料不到一个五岁得孩童尽然有如此得反应,心底一惊,收徒得心思就更难抑制,他哈哈哈大笑,纵声说道:
“小娃娃,你藏好,爷爷来找你了,爷爷喜欢你,给我做徒弟吧!”
(不得不吐槽一下,这老头怎么看都有点变态~~~)
俞青云怎么也不敢动弹,那老头得话却清清楚楚得直钻进他耳朵里来,仿佛就再他耳边说话一样,他不知道这是极高深得功夫,在这小河湾这个小天地里,不论是谁,不论在哪个方位,都能清清楚楚得听见老头说话,这是老头将真气运出,把声音向四面八方以同样得力道送出,声音震荡,无所不及;青云不知道这个道理,以为这个老头就在身边,连忙闭气下沉,咕咚一小声滑进水底,被水草遮住,稍稍安下心来。
这边俞青云刚刚藏好,那边曾老头边喊话边跃上一块高处得石台,细细察看这方圆数里得水面,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禁奇怪,这小孩怎么能转眼跑的无影无踪,再等了半炷香得时间,他不禁心下骇然,这小孩莫不是被自己吓得淹死在河里了吧,那罪过可就大了。他连忙提气开声:
“小娃娃,你快上来,可别憋坏咯,爷爷和你闹着玩呢,小娃娃,给爷爷当徒弟好不好”
(隔了数晌,老头见没动静,更加急了)
“小娃娃,给爷爷当徒弟,爷爷教你好玩的功夫哦“
(这老头,从空地上高高跃下,一只脚在一颗树枝上一点,轻飘飘划出几丈远,再一点河水的水面,又腾身跃起,像一蓬云划到了对岸,脚一撑,稳稳的落在对岸的一块岩石上,这是若是有其他武林好手在场,一定要大声喝彩,好轻功,好功夫,可惜,还是没看见小孩子从水里冒出头来)
“娃娃哟,爷爷走了,不吓你了,你快回家吧”
曾老头急得火急火燎,他倒真是怕自己一下子吓坏了小孩子得性命,徒增一桩大罪孽,他心下里暗暗悔恨自己行事孟浪,一边运气于双目双耳,河面上得一点儿动静也不放过。
这半炷香得功夫,对于青云来讲,也是极不好过,他一向以潜水为乐,小小年纪,就能在水下闭住呼吸潜游极长时间,但是今天,似乎有点过了他得极限,他只觉得耳膜鼓荡,肺里气息像要炸开一般;眼看再也不能忍耐,听得老头说要走了,他偷偷往上潜游,找到原先得一蓬水草,鼻子从水草得缝隙里偷偷冒出,小心得翕动,呼吸新鲜空气;他偷偷把半个头冒出来,睁开眼睛,四处张望,看看老头究竟走了没有。
就在他张望得时候,忽然一双爪子从他肩头抓下,一把捏住他得双臂,把他捏得生疼。那双手臂往上一带,把他小小得身躯抓出水面,放到了旁边得草地上。青云心骇似裂,像从嗓子眼里鼓出来一样,定睛一看却正是那个老头抓住了自己。
“小娃娃,你不要命了,要不是老夫看见你眸子闪了闪光,还真发现不了你。”那老头把青云放在草地上,却是细细察看青云得心脉,看看是否有损伤。
“还好,还好,小娃娃,你厉害得紧,可吓坏我这老头了”
青云本已经本骇了一大跳,这时一颗心还扑通扑通得跳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胡须花白得老头,这个老头脸上一副焦急之色,他也渐渐觉得这个老头似乎没有恶意。他一时间似乎忘记了问这老头为啥要抓自己。眼睛一眨巴,开口就说
“哼,你本来就找不着我,我水性可好咧。”
青云似乎才想起来,害自己躲藏老大半天,这老头也没个说法。
“你为啥要抓我,我好端端得放着牛呢,哎呀,我得牛呢。”
曾老头忍俊不禁,哈哈哈一笑
“你得牛在这里呢,那不是”老头手指了下不远处得黑牛,那牛正悠然自得得吃着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你为啥要抓我?”青云心下稍安。
“做我徒弟好不好,我教你武功,让你成绝世高手好不好。”
“啥是武功,高手有是啥,高手要放牛吗?”
“哈哈哈哈,小娃娃,我刚刚从那块石头上,一下就飘到了河对岸,好不好玩,那就是武功,高手嘛,就是我一下就能飘到河对岸,但是你游半天,恐怕也游不过去,我比你厉害,我就是高手。”曾老头用手指了指他原先站立得石头,又指了指河对岸。
“哼,我不信,我刚刚在水底,什么也没看见,你这大胡子老头骗人。”
“你这娃娃,看你现在胆子挺大得,你刚刚跑那么急干啥,我还吃了你不成。”老头着恼了。
“那可说不准,你一下跑出来,我哪知道你是人是鬼。”青云心底更安定了,这老头看着怪异,但是好像不怎么坏。
“哼,我跟你说,你遇上绝世高手了,你快拜我为师吧。”曾老头看这个娃娃思维敏捷,身体也无恙,心下其实欢喜起来。
“什么是拜你为师?”
“就是你给我磕九个响头,喊我一声师傅,给我敬一碗茶,我就教你好玩得功夫,你看划算不划算。”曾老头现在要发挥人师的表率,对这个娃娃循循善诱。
“磕头我知道,去年我们家隔壁王奶奶死了,躺在一个大木盒子里,我爸爸说奶奶再也不能抱我了,要我给奶奶磕了三个响头,你为什么要我磕九个呢?”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老头儿要是开山门,求我做师傅的得排到山外去,怎么你这个娃娃唧唧歪歪,那么多问题。”曾老头大摆其头,顿时气馁。
“那你要教我的功夫是什么东西?”
曾老头听到青云这么问,心下一喜,这娃娃看似东扯西拉,杂七杂八问了一堆,却记住了师傅是要教东西的,这小孩子,心思活泛,记性也好,收徒的心思更加坚定了,现在就是要他给徒弟磕头,他也要把徒弟收了。
“是啊,功夫可好玩了,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可以把一把剑舞的呼呼作响,还可以用一根木棍儿就把这块石头劈开。”曾老头说着,指了指面前一块大石头,拾起身边的一根木棍,运气劈下,大石头砰然一声,裂做两半,那石头的表面光滑,真是刀削过一般。
青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拿起木棍儿也照着石头劈了一下,啪的一声,木棍儿应声弹开,把他的小手震得生疼。青云毕竟是五岁得小孩子,看见这么新奇得玩意儿,心思已经大动,有点儿真想叫这个老头师傅了。
“可是我学了这个劈石头有什么用呢?”青云问。
“啊,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多问题,你鬼扯西拉得,你放一辈子牛有什么用,你武功高了,你总还有点武功。”曾老头气的脑袋发晕,教了这么多弟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问题得人,还是个只有五岁得娃娃。
“可以啊,我可以叫你师傅,但是你不能说我放牛没有,大黑是我得朋友。”青云鼓起腮帮子说。
曾印矩一时黯然,这小娃娃,周围也没个玩伴,这四五年,想必也挺孤独得,所以认了这大黑牛做朋友。正想着,远处二牛哞得一声,似乎在回应青云。曾印矩弯下腰,抚了抚青云得脑袋,略带歉意,声音也温和了不少,对小青云说
“对不起啊,这大黑牛是你得好朋友,以后我是你师傅,我也是你好朋友好不好。”
青云本是孤独惯了,自己在山野间以山为伴,以水为友,大黑牛像他兄弟一样,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可以和他一起玩乐,他也很高兴,于是他用稚气得声音回答道
“好啊!“
“那你叫我师傅吧。你叫什么名字”
“嗯,师傅。我叫俞青云”
“嗯,好好,明天我就教你功夫,你还是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好不好。”
“好啊”
“嗯,那你给我磕头吧”
“好啊,可是这里没有方盒子啊,你不能躺进去啊”
“嗨,呸呸,看我不打你,那是给死人磕头,你给师傅磕头,就在这里,那,就这块空地,你随便磕九个头就好了,我就站在这里。”曾老头轻轻拍了一下青云的小脸,哈哈哈笑起来。
“哦”青云乖乖给老头磕了九个头。
“走,回家吧”
原来经过这一顿折腾,师徒俩缠杂不清的一顿对白,时光已经到了傍晚,原来刺眼的日头已经落到了山的那头,一层薄雾已经上来了,在山间环绕。师徒俩就迎着最后的一丝的微光,一老一小,一高一矮,缓步离去。
这就是俞青云拜师的全部经过了,缘分妙不可言,让这一老一少相遇,又摩擦出命定的火花,在初遇时,他们也未曾想到,后来的他们会在江湖上引起那么大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