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良辰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虽然入宫不过数月,却也知道,辛者库是何地方,那是整个皇宫最为卑贱的地方,不仅干的活最为苦累,指不定哪天没了,都没人知道,换句话说,辛者库就是宫廷的人间地狱。
犯了错的宫人,任凭就是丢了小命,也没人愿意入辛者库,简直是一处埋香地。
“什么?”良辰有些站不稳,转而极快的扫视了一眼关鸠宫殿内伺候的宫人,好在青芜没事,寸心和采薇也还在列,其他的都已经不在跟前伺候,“皇上呢?”
她哑着嗓子问,寸心还没来得及回答,良辰又加大了音量吼了一句,“我问你皇上呢?”
独独采薇、寸心,还有她带在身边的青芜没有动,这摆明了不是冲她来的,至于敢动关鸠宫里的人,放眼整个西凉皇宫,唯有一人,那便是陌易唐。
“还知道是朕。脑子看来还没烧糊涂。”良辰一回头,便看到陌易唐噙着阴沉的脸色,踱步靠近,“这么半天,你都去哪儿晃荡了?”
质问的语调,慑人的威吓,近前伺候的宫人感觉喘不过气来,等到陌易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良辰抬起头迎向他深幽暗沉的眼睛,“我不过是带着青芜出去透透气,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皇上连这也要管着吗?就因为这个就把我宫里的宫婢又换了一遍?”
她最是恨极了他这般擅自做主。上次因为陆仲民的诬陷,关鸠宫里的宫人就被换过一次,只是那一次宫人们未发配入辛者库,那么这一次呢,她实在猜测不出他的怒气缘何而来。
往日对于他的种种挑剔,她自有化骨绵掌来应对,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心底仿佛有一种叛逆的心被狠狠激醒,她只想用最尖利的嘴牙来面对这个男人。
“怪不得人人都道当官好,权势真能压死人。皇上还真是天下百官的表率呢。”
见她桀骜不驯的昂起一张俏脸,昨晚还溢满茫然的眸子,此时满满的充斥着强势的气质,“朕是不是天下百官的表率,你不是第一日认识朕,心里清楚的很。”
“就是大理寺定罪,也要讲究证据的,皇上就这样不问缘由的将关鸠宫的人发配辛者库,是不是该给臣女个说法?”
他也靠近她,脸色阴郁的快要演变成一场风暴,“你刚不都说了,权势这东西是最能压死人的东西,朕只是试试好不好用罢了。”
“草菅人命!”对于他一副满不在乎的回答,良辰双眸充斥着血丝,“那是人命啊。辛者库是什么地方,人间地狱的埋香地,就因为您的不高兴,他们就必须要死吗?”
“他们不死,你就要死。”对于她的指责,他突然爆斥一声,“你要原因,好,朕告诉你,因为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良辰一怔,下一刻便像是知晓了一切,苦涩一笑,“就因为昨日陆大人夜探关鸠宫,就要这么多的人赔了性命?”
“朕的秀女,被别的男人惦记着。这传出去,不仅朕脸上无光,待选秀女勾搭上了朝野新贵,敢问你要如何自处?”
他看着她,眸中绽放出痛苦绝决的隐忧。
“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就是欺君之罪,就可不是打发几个宫人就能了事的了,到时候不用朕动手,这关鸠宫,连带你,谁都跑不掉死路一条。”
“皇上,有我勾搭人的证据吗?”良辰被他口中的鄙夷激的火冒三丈,眸瞳里的光芒粲然流转,如同簇起火焰,“若是有真凭实据,臣女任凭皇上处置。若是没有,还请皇上不要重伤与臣女。”
比起良辰的据理力争,陌易唐在听闻她的反驳之后,眸光霎时如水轻柔,良辰一眼望去,只觉得快要将她溺毙在他的眼波里。
陌易唐收起外泄的怒气,竟静静的倚在大殿的门上,静静的看着她。
那双眸子,仿佛在研判她话里的真假。良辰心里擂动如战鼓,面上却是干脆也不闪躲。迎头而上,与他对视。
“良辰,朕只问你一件事。”良久,他慢慢靠近,自皇袍袖口伸出修长的手掌,抚上她的脖颈,掏出那块暖玉,在他手里把玩了起来。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良辰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味。
她抬头,却见他黑眸中透出异常认真,“朕若没记错,这是对玉吧。好像在谁那里也见到过一块。”
明明是很介意的问题,偏偏他一边把玩着她的暖玉,一边用着淡漠如烟云的口吻漫不经心的问出来。
他的大掌,温热的就靠在她的脖颈,良辰掐不住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问完之后,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好像在说,你若撒谎,朕便掐死你!
一种恶寒从脚底爬上至脊背,最后醍醐灌顶,虽然那只大掌依旧耐心的把玩着暖玉,可良辰却觉得自己喉咙被他紧紧的扼住。
那个问题的答案,要么是她畅快呼吸的出路,要么是她被掐死的缘由。
快要被这样强大的气场压的窒息的那一刹那,良辰忽然想起陆远兮,想起他明明绝决却令人不忍叱责的话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她只是年轻不懂事,一腔深情错给,待到韶华倾负之时,依旧忘不了那人曾经给予的温暖。
所以她将心痛埋于心底,抬头看着陌易唐的眼睛,澄澈的黑眸弯成了柔媚的弧度,“您贵为九五之尊,大概不知道这样的暖玉,不过是长安街随处可见的货色。至于皇上心里是如何想的,臣女拦不住,也不想拦。只是……”
良辰顿了顿,仿佛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皇上若是心里不平衡,觉得脸上无光,您大可一昭圣旨将陆远兮送入刑部大牢。而不是在臣女这里,拿一些下人撒威风。”
相较于他的婉转试探,良辰选择了石破天惊的摊开来谈。
对于她的回答,对面男人把玩暖玉的手一顿,随即死死盯住她的眼睛,“朕觉得也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