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内的大殿之上,陌易唐竭力的克制着情绪,至少表面上能看出他的姿态还未受到丝毫影响,可天知道,陆远兮的话,早在他心里像是生出最锐利的触角,扎的他心尖直滴血。
只是,他毕竟是个比狐狸还精明的主儿,这深宫浸染过的人,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把人练成精,愚蠢者自然早早魂归西天,爬上位的,自然都是人精了。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些日子对他这个帝王的态度也显得谦逊尊敬,只是陌易唐隐隐就是不喜欢陆远兮的那双眸瞳,明明如夜般幽邃,但偏偏有了种澄澈的质感,尽管深不见底,细看之下又太过平静无波,总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清浅的笑意悬挂与陌易唐的嘴角,却有一种冷睿的寒意,眼珠子一转,就像是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最后才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那依陆爱卿所言,如果真的将白良辰嫁到东崖,你说朕派谁为送亲大使为好呢?”
他地话充斥着一种严厉的逼问味道,陆远兮闻言,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心里一紧,可转而看着他不耐的表情,心里地紧张反而少了些,直觉他还不应知道自己与良辰的那些事。
曾经他是陆府怯弱不敢直视圣上的庶子,现在却被现实磨砺出了强悍的心智,陆远兮心中一恨,上前一步跨至陌易唐近前。
他的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思,可嘴角恬然的淡笑,却勾勒出一抹镇定,仿佛是放下了心里最大的牵挂与系牵。
他微微近前,冲着陌易唐再次俯身,手微握着成拳,随即开口说道。
“微臣曾作为笑之公主的外交使臣去往东崖,虽结果与理想中的不一样,但至少对路程熟悉,所以微臣斗胆,自荐作为新一任的外交使臣大使,送白良辰姑娘去东崖成亲!”
话匍出口,陆远兮便清晰的察觉到了提及良辰时,这个帝王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与怒意。
“因为顾忌着江山伟业,就要将自己心里的女人推出去,换取一时的和平,这样的屈辱与不甘,换到陆爱卿身上,你也能如朕一般,当真舍得?”他突然轻嗤,一双黑眸犹如黑夜星辰,璀璨的夺目。
忆起在关鸠宫内的威吓,他只想知道她的立场,他知道她有可能心里真的有了别人,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会是如此的‘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到陆远兮不惜欺上瞒下的妄想借着送亲的过程,来设计带走良辰,自此之后远离皇宫双宿双飞。
这样的欺上瞒下的拼死相护,连他看了都觉得动容。
陌易唐虽然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却没有表现出来。
“如此,朕再好好想一想吧!陆爱卿,你先退下吧!”陌易唐也没有再问陆远兮来求见的目的,不过到底是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了。
陌易唐只要确定白良辰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陆远兮就已足够。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良辰脖子上那颗石头的主人,怕就是这个陆远兮了。
否则前一夜白良辰一直都是好端端的,为何偏在陆远兮出现不久就吐血晕倒呢?
还有这个陆远兮,如果他不是心中有鬼,为何当听到白良成的名字后,竟然浑身一颤,又自荐再入东崖为使臣?
西凉十六年六月初六,本是个吉利喜庆的日子,可自邺城传来的战报却频频报忧,南域北疆此般也不知受了何人唆使,竟都使出了大半数的兵力。
在南北联军几日的凶悍的攻城压力下,邺城守军不得不八百里加急请求兵援。
两日后,东崖权相南仅一上书西凉国君,愿意遵从缔盟之约出兵援助西凉退敌,为表诚意,恳请西凉将威远将军之女白良辰送往东崖和亲。
陌易唐龙颜大怒,传言礼部收到密旨,严密监控南相在帝都的动向。
此事传到汪凌峰耳里的时候,距离南相被变相软禁已然过去三个时辰。
是夜,风雨大作。
一道闪电的白光划过汪凌峰决绝的脸,脸上的恭顺态度早已不见,只见他双膝跪在乾坤殿前,说话的声音急切而凌厉逼人,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臣听闻,邺城附近,太子陌景年有出没动静,皇上苦心竭力不惜一切代价重回帝都,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难道只为给他人作嫁衣裳吗!”
质询的语气实在是不像他平日的恭顺的弟恭兄仁。
殿内的陌易唐脸寒若冰,虽说内心怒火中烧,却只隐忍不发。然而手中握着的轩笔却泄露了情绪,咔嚓一声,竟被他不经意间折断了。
蘸着墨水的鼻尖,在奏章上泼出大片的墨渍,禄升侯在一旁,眼见如此,不禁提眉一紧。
跪于大殿门口的汪凌峰却视而不见,一席话说的铿锵激昂,“南域国师为了举国征战,就连十六岁的新女王边玲玉都亲临前线,北域也是派出了精锐部队,对方占尽先机不说,邺城守军才区区十万人马,怎么能抵挡的住南北联军?还请皇上居安思危!”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从汪凌峰的眸中看出明显的反对和痛心,或许是他原本打算压制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了,那痛心疾首的模样,竟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划破他的眼睛。“难道在你眼里,朕已经变成了耽于美色,不务朝纲的昏君了?”
“微臣绝无此意!”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汪凌峰极快的转了口风。
“可是,邺城之事,已经拖不得了。更何况还有消息说前太子出没在邺城附近,皇上您想一想,太子在宫外游走,即便外界盛传他无心帝位,可真相谁又能保证如我们想的那样美好呢?”
“何况,自古皇家争锋无外乎两点,第一,储君之位。第二,朝中势力。陌景年尊腚之下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朝中又有陆仲民为国舅,他两点都占尽先机,皇上虽登基为帝,却不能忘了这个人存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