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易唐折回来的时候,屋内已经人去楼空,入目只有案桌上空了的汤碗。
汪凌峰紧跟其后进来,没见到什么人,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还是让他心里一凉,莫不是方才这儿还存着人?
偷偷觑了眼陌易唐,目光还没等瞧到他的脸色,腿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踢的一个跄踉,“皇上,您……”
陌易唐依旧大步流星走了,“你干的好事。回宫。”
汪凌峰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某人远去的背影,真是好大的怨念啊!
意如殿。
往日沉静的宫殿,今日格外热闹,意如殿今日算是扬眉吐气了,第一个封妃,第一个怀上龙胎,若是肚子里是个小阿哥,那便是稳稳当当坐稳后宫第一把交椅。
风雪渐大,依旧阻止不了宫婢们奔走呼告的热情,陆璇玑卧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吵杂声音,越发的不耐烦,随手就将旁边盛满粥品的汤碗摔了出去。
哐当一声,瓷碗碎成渣滓,粘稠的粥品糊了一地,一只刚踏进来的官靴也未能幸免于难。
“娘娘如今身怀龙胎,万事都勿要任性而为了。”陆仲民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眼下,是笼络皇上的大好时机,可别再白白错失了。”
“父亲好像一点不奇怪我会有孕。”陆璇玑看了看宫内明显还处于惊喜中的宫人,“你们都出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父女两人,她的神色渐渐就变冷了。
“听说南仅一许了你不少好处,他才改口让皇上跟陆家之女留下子嗣,后来皇上拉拢了南疆北域来挤兑走了他,我原本以为这事就作罢了,没想到父亲倒是用心了。”
“这么做也是为娘娘好。”陆仲民一句话就给挡回去了。
“为我好?皇上的性子,向来是越逼迫他靠近,他便会越不待见我。”陆璇玑只字不提那夜的详尽情况,执意逼迫陆仲民让步,“父亲,你想步太后和景王的后尘吗?”
白雪反折的光线并不柔和,陆仲民眯了眯眼睛,转而问,“皇上来过没有?”
见他反应过来了,陆璇玑干巴巴回了两个字,“早朝。”
自古后妃争宠,无外乎与两方面,第一是争得侍寝,以显隆恩眷属。第二则是争得怀有龙子地机会,有了皇子,地位也就稳固了。
陆璇玑有孕三月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宫闱,有人钦羡自然也有人嫉恨,有嘴碎的甚至直接乱传有孕三月才检查出来,指不定是有猫腻呢。
对于这样一桩石破天惊的消息来说,喜忧参半的各路分说,都比不上皇上在早朝上金口一开,特别交代要照顾好庄妃娘娘,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这一胎务必要保住。
臣子皆以为皇上这是龙颜大悦,跪地直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圣旨到了意如殿,直接就换成了各种赏赐,每到一份赏赐,绿喜都要领到陆璇玑跟前先禀报给她,才做入库。
陆璇玑凉着一张脸,肤色比外面的皑皑白雪还要冷淡惨白。
童玉见她眉头几乎快要皱到一块去了,挥手交代绿喜,“你办好入库就行了,回头一并来回话,娘娘身子欠安,太医交代要多多休息,经不起你这样子叨扰。”
绿喜退下,童玉从旁边拿过软枕,垫在陆璇玑腰下面,“娘娘怎么这么不经心,月事这么久没来,也该让太医探探脉的。好在昨天有惊无险,要是出了事,奴婢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万岁爷砍的。”
童玉这样说,是存了心要讨她欢喜,拿这样的好事逗她开心的,陆璇玑却是凉凉看了她一眼,“谁让你知会的父亲?”
“奴婢不敢。”
“不敢?”陆璇玑原本只是略带凉意的面容,瞬间暴风骤雨将至的样子,“还学会逞嘴了,当本宫真的舍不得你,还是怎么的?”
童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严厉的训斥。
“娘娘息怒,前些日子翠玉无端失踪,奴婢总是觉得宫里不大安全,太医诊断您是喜脉,咱宫里指不准就藏着别人安插的眼线,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万一她们快刀斩乱麻,乘着还未大白天下的时候暗害您,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太上皇拥有后宫七十多人,但子嗣却只有十几个个,不是没有妃嫔怀孕,但是却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缘由在胎死腹中,到皇上这一辈,您是头一个,奴婢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童玉义正言辞的辩解,“相爷在宫里培养的势力,虽然早些时候被皇上拔出了不少,但还是幸存下来不少的。现如今宫里如此人心惶惶,太后又不与您交心交肺,奴婢是替娘娘着想啊。”
陆璇玑不说话了,说多了反而就会昭显出心虚来,只模棱两可的丢了一句,“太医说怀孕的人,容易情绪激动,父亲一清早就入宫,实在扰人。你这小腿倒是跑的挺快的,昨夜里消息就传回陆府了吧。”
一听她话里没了责怪的意思,童玉用袖口胡乱抹了抹眼眶的泪花,“昨晚奴婢也吓坏了,根本就不知所措,还是沈叔业搭把手,才安排妥当的。”
“沈叔业?”原本抱着暖炉取暖的陆璇玑身子一僵,“原来你不是挺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么,现在这么紧巴的替他卖乖了。”
按照常理来说,哪个宫出了这样的好事,现在都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童玉将她的话在心里转儿了一圈,愣是没寻到半分赞赏的意思,拿捏不定陆璇玑话里的真正意图,童玉也不敢擅自接话。
借着给炉内添了木炭的当口,巧妙地就带过了话题,“娘娘,您再撑一会儿,万岁爷该下早朝了,没准这会正在来的路上。”
陆璇玑伸出白嫩如葱的手指在腹部画了个圈儿,表情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头也不抬的慢悠悠开口道,“那你到外面候着。”
“是。”眼看这位主阴晴不定,童玉巴不得赶紧撤离出去,脆生生应了一句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