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风波庄。
风波庄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宅子,更不是打尖住店的客栈,而是临近邺城的一个小镇名字。
良辰是三日后才到的风波庄,那****疲惫不堪,好在村庄农户比较热心收留了她一晚,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她就将随身带着的一把珠钗留下权当谢过农家,不敢逗留太久,生怕农户的好心反倒因为她而招致杀身之祸。
说也奇怪,出了农庄,路过阡陌纵横的地方,见到灰渣,她识得,那是篝火的残余。
误以为是追杀她的死士集结在村庄外,不敢将事情闹大,良辰心里隐隐不安,快步窜入小道,按照从农户那儿打听到的小道,向邺城赶去。
说不定青芜已经到了邺城,毕竟有个熟门熟路的夜白衣,脚程总归要比她快许多的。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东藏西躲,却半点动静没有,等到了风波庄,这一处来往行人繁多,良辰掂量着也好藏身,便改变主意在此休整一晚。
打听了才知道,风波庄原来本叫长安镇,只有几家茶舍和几个客栈供人歇脚,新帝临位后,邻国屡屡来犯,邺城熔铸兵器盛极一时,但也凸显出不足。
邺城一地,鱼米富足,外加有矿山依傍,造就冷兵器熔铸蒸蒸日上,商贾的荷包鼓起来了,也跟着帝都学起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风气来,不说远的,就说那醉归里就是远近闻名的埋香地,更何况几个月前邺城新开一家凭栏,听说每日都有诗词歌赋的专场,来往客源络绎不绝。
邺城学着附庸风雅,便将脏污的主业挪到长安镇,族长带头捐了十万银两扩充地皮商铺,末了还抬头看了看小镇入口的匾额,摸着下巴说了句,“日后此地成了兵器发源之处,这名字弱势了吧。”
长安镇组长连忙点头,“您看叫什么合适?”
至此长安镇更名为风波庄。
这些都是良辰道听途说来的,不足为信,但走在大街,左右两边琳琅满目的各式兵器还是让她开了眼界。
良辰自认不是闺阁之中专攻女红的柔弱女子,将门之女,一般拳脚功夫也会一二,甚至有几样兵器,良辰还能说得上来名号。
这么一转悠,她忽然想起来,先前买下的那把匕首抵了马屁,这会身上连个傍身的武器都没有。
虽说这一路平安无事,但一下子归于平静,她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摸了摸身上,哪还有银两。
正以手捶头懊恼着,太阳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觉,她眸子略微抬了抬,原来是手腕的玉镯碰到了脸上。
这镯子跟了她恐怕比青芜的世间还要长,依稀记得一次玩耍不小心碰碎了自己的玉,娘亲不耐她的哭喊,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退下来戴在了她手上。
良辰将玉镯退下来,沉思了良久,这玉镯虽不值钱,到底是娘亲留给她的仅存念想了,可是如果不典当了,别说防身的匕首,身无分文的她不被暗害,也要被饿死。
良辰最后还是抱着玉镯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家当铺,深怕时间长了她就舍不得了。
她不是一味循规蹈矩的人,既然踏进了当铺就没再表现出不舍,而是对着店员道,“这个你看看,值多少钱?”
店员接了镯子,仔细观摩半天,给了话,“五十个铜板。”
“铜板?”良辰被惊呆了,“你好好看看,这可是老玉,虽然不是名贵玉石,但五十个铜板,也太贱卖了。”
“爱典不典。”
良辰算是看出门道了,这厮分明就不想手,“那还给我。”
果然,小厮立马将镯子递过来,良辰正伸手要接,身后传来一记声音,“符箓,不是告诉你了,我已经找到周转资金了,怎么还将生意往外推。”
良辰回头,来人着藕色衫裙,虽不年轻但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定是个美人胚子,况且保养的极好,脸上丝毫没有岁月颠簸的痕迹。
只是,那女子在看清自己的时候,身子猛然一僵,动作虽然细微,可偏偏良辰也在打量她,凑巧就入了眼。
柜台里面的小厮,立马来了精神,从里面侧门开了锁,走到中年女子面前,“夫人,您想到法子啦?”
这么一打岔,那女子已经从起初的震惊中缓过来,她不语,只笑着摆摆手,身后跟着的家奴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小厮,小厮空手一接,身子一沉,良辰瞥了一眼,大概猜到里面估计是银两。
良辰也不好盯着旁人的财物看,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一回头就对上女子饶有兴趣的眼神,“小姑娘,你要典当什么?拿来我看看。”
良辰也不矫情,将玉奉上。
与之前的神色一僵不同,女子双眼瞪直了盯着手里的玉,又抬头打量面前的良辰,“你叫什么?”
良辰狐疑,不敢报上真实姓名,“清绕。”
这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岂料对面女子声音暮然变得不一样,原先文文静静的人,一下子就贴了上来,攥住良辰的手腕,“不对,你不叫清绕,你叫良辰,对不对?”
朴垣立追上陌易唐的时候,他刚料理完几个尾随良辰的死士。
“皇上,您的手臂?”朴垣立面露惊色,“随行的太医脚程慢一些,微臣先替您包扎一下。”
陌易唐点头,任由朴垣立清洗伤口,上药完毕,他才淡淡的开口,“此事,不准声张。”
朴垣立忧郁了半天的神经,终于落到了实处,原本还担心皇上因此降罪,但他觑了皇上的脸色,好像兴致没有被手臂上的伤口而殆尽,反而滋生出一种明朗的愉悦来。
朴垣立心里暗暗记下:幸好追上了白良辰,幸好她没事。
他正在一旁兀自嘀咕,换了一身赶紧衣裳出来的陌易唐问,“宫里有消息没有?”
“哦!”朴垣立先是一愣,很快跟上节奏,“汪大人有书函到。”
“拿来。”
朴垣立原以为汪凌峰快马加鞭送来的书函是攸关天下的大事,可反观皇上看完就引火焚烧,神色也瞧不出个子卯寅丑来,朴垣立瞬间又忧郁了。
果然,经白良辰一事,他在皇上面前有些想心虚了。
“朕知道你尽力了,此事朕就不予追究责罚你了。”果然,切入正题了,手里的折扇打着手心,“给你个机会将功折罪,想个办法让朕能接近良辰,又不让她知道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