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撒谎,到底磨不过青芜离宫前的劝诫,为了不落人口舌把柄,她今日是亲自来向抢了自己恋人的陌笑之,谢恩来的。
她这样一说,陆远兮才惊觉这里是撷芳殿外的小道儿,幸好两人都没有挑宫道走,不然也不会有这场不期而遇了。
“不准去。”他突然就冷了声。
良辰浅浅一笑,“等到陆大人成了驸马爷,再行这样的呵斥才合适吧,这毕竟是后宫之地。”
陆远兮在话出口后又便觉得出自己的语调有些重了,缓和了一下又轻声道,“怎么就你自己?也带个伺候的人在身边。”
“皇上特赐青芜离宫了,这也快到中秋了,寸心领着一大帮宫人说要为佳节添置些物件,我就准了她们留在关鸠宫准备。”良辰知趣的回话,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那淡淡的回禀口吻,还是让陆远兮心里有些失落的滋味,像是暮然回首他在她眼里就成了外人。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日,这才跨入农历七月,距离她说的中秋佳节还有一月有余,哪需要如此之早的准备,便猜到添置节日物件应该只是个由头,心里却吃不准到底为何她只身一人前来撷芳殿,想要再张口问问是不是她同陌笑之有话要私下说,可碍于他的立场,终究是问不出口来。
这便是心虚的症状了,良辰心里知道他的顾虑,却不点破,其实她一个人来并非有何打算,只不过是青芜离宫,采薇与寸心她又不信任,是故今日未带宫婢伺候在身边,这会倒是天赐的两人独处时机。
面面相觑,两人一时无话,好在小道上,平日子就鲜少有人走动。
沉默着对峙良久,陆远兮突然低叹一声,“良辰,我们……”
“我们一个是准驸马,一个是准皇妃,除此之外……”良辰笑着反问,“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他,却见他的头低了下去,眼前又回到那一日,她将自己的尊严一降再降,只为挽回他,可结果,如同现在一样,低着头沉默着。
“那天我中毒你借着刘太医的名儿,来关鸠宫的时候,我就在想,哪怕你当时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也宝贝的当做希望,你知道有了希冀人才会继续奋斗下去。无论面前有多少的困阻,多少的压力,只要我们彼此信任,总会有未来可言的。”
即便入宫,她也不曾产生过一分背弃违逆他的念头,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接受陌易唐的示好。
一直以来,对良辰而言,所有人的刁难,只要忍一忍,度过去就会好了。却没想到她的忍功,在他玩的这一出移情别恋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良辰,我没有不信你。”眼前地男人轻轻叹息,“但是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的前程丢了不说,单单你,就要落上欺君的罪名。”
“倒变成了我不识好歹了。”良辰眸内突然闪烁出犀利的光芒,如同碎裂的宝石一般映入陆远兮的眼睛,“还真是多谢陆大人如此为臣女着想。”
“我若当真为了你全然不顾,你就高兴了?”陆远兮极快的攥住她的手腕,迫使良辰靠在他身上,“是不是非要我那么做,你才能知道我的苦衷。”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别说的好像完全是我不领情的样子。”良辰奋力甩开他的钳制,继而冷冷一笑,“陆大人今日来撷芳殿,难道事先知道我会来谢恩,故意在此堵我的吗?”
“你是觉得我和她藕断丝连?”陆远兮目眦尽裂,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不复平日的温润明朗。
“哪里是藕断丝连,您与公主是名正言顺的。依臣女看,陆大人还没有掐指神算的功力。这一趟进宫,该是公主宣您进宫前来相见的吧。”良辰却是笑了,笑的娇柔,笑的轻狂,“既然如此,公主还等着臣女,陆大人好走不送。”
陆远兮一把抓住她欲转身的手,“良辰,你给我……”
“站住?”她眉目微微挑起,冷冷的看着他,“放手,给人看见了,你的前程就毁了。臣女可是赔不起的。”
霎那间,陆远兮似乎被她眸中的光芒灼透眼睛,呼吸微微一滞,叹息一声,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一点一点自他的大掌抽出。
良辰从没料到,她与陆远兮关系,有朝一日竟然会演变这样的残破不堪的局面。
他们经历过那么多执手画卷,他突如其来的移情别恋,宛若是一把尖刀一般,轻易便寒透了她那一颗火热的心。
他轻易的用沉默来打发她,当公主奉送上与他在东崖搜集的那些小玩意儿,无异于向她扬起了胜利的旗帜,如今,他还怨怼她的不理解不支持。
他这是要她选择用忍气吞声的方式,继续来爱他吗?
这真是良辰这辈子听过的最为冷嘲热讽的情话,夺走了她保存于心底的希冀,她与他之间的和睦与天然,自今日起土崩瓦解。
君及无情我便休,当真是怪不得她。
到了撷芳殿门口,只觉得一口气顶在喉咙口,任凭她怎么压制,都没法降下心中的躁动,转念一想反正也打算出宫另辟他法了,这条路走不通,这场戏唱不来,那就不走了,不唱了。
那日,良辰到底还是没有跨入撷芳殿。
上天好像独爱玩弄世人,良辰以为在这深宫里,这样的偶遇已经算是千万分的几率了,可还是没料到她与陆远兮的这场争吵,竟然一丝不落的印入一双深入寒潭的眸子里。
“禄升……”见远处的两人终于分开,陌易唐深吸一口气之后睁开眼睛,“将汪凌峰给朕昭进宫,朕有事问他。”
“是。奴才这就去办。”
汪凌峰本领着一帮外交使臣与南仅一协商和亲之事,听闻召见,立马赶到乾坤殿,本以为皇上是着急联姻之事,却没料到陌易唐张口便是质问,“凌峰,你实话实说,朕让你查陆远兮同良辰的关系,你是不是对朕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