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眸子里的气息却慢慢变冷,良辰轻笑,逢场作戏,谁不会呢。
暗夜里滋生出的脆弱情感往往遇风便散,那些隐忍压抑的语句、那些不明意味的告白似乎都只属于昨个晚上,属于那情难自禁的一刻,过去了便再也没有谁提起。
在彼此面前,她仍旧是的冷漠淡然的白良辰,他仍旧是玩弄权术的帝君,即便自那日之后,她防备他的眼神越来越少,他来关鸠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可披挂上阵的后宫红粉,不似陌易唐会寻些冠冕堂皇地借口来玩弄权术,她们发起的这场绵密算计,来的竟然这样快,出乎良辰的意料。
那是在三日后,青芜进宫那日。
坐在临窗的梳妆台前,一边听着寸心打趣儿地说着宫里的碎事,一边看着窗外的白云像一团雪白的棉花糖,在湛蓝的天壁上飘来飘去。
快梳妆好的时候,小太监便禀报良辰,说青芜已经进了宫门,闻言,她像个雀跃的小鸟,恨不能立马飞出关鸠宫,去见青芜。
早春的清晨,空气湿凉的很,来不及套上外衫,她只着了件单衣便急急奔到关鸠宫门口等候,寸心怕她冻伤,紧紧的将另一件棉袍搭在她的肩头,可良辰却像是什么也没发觉,眼睛仍然直直的看着前方。
很快,远处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伴随着良辰唇角笑意的扩大,那人影慢慢化成她熟悉的面容。
良辰笑着迎上去,她握住青芜的手,一步一步在青灰色的宫砖上行走。
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手心甚至都渗出汗来,仿佛青芜的手,便是她在这深深宫墙里的唯一依托,若没有此,她就会瘫软下去。
到了关鸠宫,良辰将手一挥,命令殿内诸人都退出去候着,空空的关鸠宫正殿,只有良辰和青芜两个人。
看着良辰拘谨的遣退众人,举手投足间渗透着刻板,再看看她以前圆圆的下巴,已经瘦成尖尖的形状,青芜不觉有些心疼:“小姐,这么长的日子,你在宫里,过的还好么?”
那一瞬间,几乎将良辰的血液融化,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比青芜更心疼她的人了。
目光却游移在关鸠宫奢华贵重的摆设上面,良辰许久才滋出一声无奈:“能怎么办?不进宫的话,在白府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谈何要查清三年前的大火?”
青芜的语气有些试探:“那如果,纵火的是你最亲近的人呢?即便那样,小姐,你还是要查下去吗?”
良辰心中大恸,情急之下,紧紧捏着青芜的手:“青芜,我让你这段时间查薛姨娘和雪晴的没进白府之前的事,是查到什么眉目了吗?”
青芜反手握住她的手,却觉得记忆里一直肉乎乎的手,此时却像是干枯的枝丫,看着良辰瘦削的身子,心里掂量着入宫前白柏青对她的交代,青芜越发内疚心疼,可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眼见青芜并没有带来消息,这让良辰觉得挫败。
袅袅烟波从香炉飘散出来,就连良辰的面色也晕染的飘渺恍惚起来。
“小姐,那场大火都过去三年了,就是有什么证据,也早被人销毁了,哪里还容得了咱们去查证。”青芜想要宽慰几句,可眼见良辰兴致焉焉改口道:“小姐,入宫这段日子可都还吃得惯吗?”
“这个不用担心,宫里的吃穿用度都要比将军府好些。”良辰起身来,掩藏起失落的情绪,抓着青芜的手,带着她满宫殿溜达。
行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随处彰显着皇家贵气奢靡,青芜还是放不下心的样子,“可我怎么瞧着小姐都瘦了一大圈儿?”
闻言,良辰眼前掠过陌易唐万年不变的冰脸来,有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每日来折磨她脆弱的神经,即便衣食住行各种不缺,谁又能生出好心情来。
青芜入白家也算有五六个年头了,当年她入府就给良辰看中了收在身边,时光荏苒而过,这五六年间良辰的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将军府拥有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没落成无人问津的不待见小姐,青芜见证了她的悲观喜怒,却依旧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照料。
她们之间要已经不是主仆,这种在逆境中的相互扶持和心疼,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更加让人珍惜。
如今她入了宫,良辰深知,这纸醉金迷的九重宫阙代表的不仅是荣华富贵,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这些她不想告诉青芜,说了也不过是多个人担惊受怕,何必呢。
良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笑笑表示自己很好。
青芜本就是心思缜密的丫头,此时又是一颗心都放在自家小姐身上,自然没有忽略良辰一瞬间的滞楞,可她猜想不出是新帝的缘故,只当是良辰刚入宫还不习惯。
“除去薛姨娘指派给你进宫来伺候的采薇丫头,其它的宫女也瞧了几眼,尤其那个寸心,小姐你可得……”
青芜还未说完,寸心打帘进来,青芜慌的脸色几变。
良辰握了握青芜的手,示意她莫慌。
寸心俯身请了安,这才开口,“小主,皇上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这下换良辰一惊,他怎么又来了,“来了这么久怎么不通报一声?”
寸心为难的看了眼青芜,“皇上说,青芜姑娘难得进宫来,小主定是有许多贴己话要说。吩咐任何人不准来打扰,可奴婢眼见这就要晌午了,皇上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良辰细看之下才发现寸心额头上都沁出微微的细汗了,可见这丫头定是没办法了这才斗着胆子进来的。
打心底里良辰是不愿意去应付那个男人的,可他是坐拥天下权势之巅的那个人,良辰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出去周旋。
出了内室,良辰在关鸠宫正殿并未寻见陌易唐,刚要回头询问寸心人在何处,禄升眼尖瞧见了这边的良辰,迈着细碎的步子几步小跑到良辰面前,打了个欠身算是福礼。
“姑娘,皇上吩咐御膳房加了菜,算是给青芜洗尘接风。”
良辰心下一惊,明面上青芜不过她的一个侍女罢了,陌易唐如此盛情,看来势必要将她推至后宫的风尖浪口了,她低眉盘算着如何化解,反观青芜面色并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