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十六年四月下旬,帝病重昏迷,应天命,顺民意之势,昔日唐王陌易唐,登基为帝。
春末梢,寒将退,柳芽初露。
淅淅沥沥的晨阳,将整个西夜京都蒙上一层空灵的韵味,然而一辆马车匆匆而过,打破了这宁静安逸的景象。
马车七转八绕,终于在出了的皇城大门之后停了下来,从马车中轻盈的跳出一个女子来,看不清容貌,不过单看那窈窕身姿,自是有一番风流形貌。
冷冽的寒风灌进衣领,车夫梗着脖子问,“良辰小姐,这冷的天,您下来做什么?”
白良辰跳下马车,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后,扔个车夫一个包裹,“你朝着正南方向一直走,过了桃园县外百公里有个清水镇,你在那停下住两天,若是没什么风头你再回帝都。”
车夫虽说是个粗人,但摆在明面上的形式也看的清楚。
新帝上台不过半月就诏令选秀,良辰小姐定是不愿意入宫这才偷跑的,若是侥幸真跑了,皇帝也不过少个妃子,若是被逮回去,只怕没好果子吃。
只是她们这些皇家子弟、世族大家的恩恩怨怨,不是他一个潦倒家奴车夫关心的,他只接过包裹,摸摸里面沉甸甸的银子,笑嘻嘻的道:“谢良辰小姐赏。”说罢驾车离去。
与车夫分别后,白良辰一路北行。
但凡被逼婚,不是破罐子破摔坐吃等嫁,便是在闹死闹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而白良辰不辜负那些待选秀女含泪总结的经验教训,彻底将“逃婚”这一出戏,演绎的淋漓至极。
不为别的,只为她不想与那权势之巅的男人周旋。
想到这,白良辰不禁打个寒颤,回过头来,对着已经看不清楚的帝都,吐吐舌头,“都那么多老婆了,还想娶我,门都没有——”
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窗户都给你关起来。”
只是她这边悠哉惬意的领略大好河山风光,西夜国九重宫阙的皇城里,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不知何时现身的黑袍男子,出声道。“唐王……”
一道犀利的眼光扫去,黑袍男子立马转了称呼,“皇上恕罪。”
“何事?”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黑袍男子拱手,低头道,“白良辰,逃走了。”
“哦!”不可意味的应了声。
“皇上,请示下。”
“怎么让她回来该是白家那个老匹夫操心的事,你只管跟着她便可,不要让他人染指了。”
“是。”主上喜欢干净纯粹的东西,这点黑袍男子跟在他身边十年,自然是懂的,得令便一溜烟的不见人影。
黑袍男子消失后,躺在龙榻上的俊雅男人,俊美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白良辰,除了阎王殿,朕看你还往哪里逃。”
一个月后。
远离帝都十万八千里的某不知名山寨,被官兵一通围剿,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小山丘。
曾经作威作福的山寨主,不无后悔的碎了句,“那妞,不仅辣,还挺有手段,可惜了,没抢成做山寨夫人……”
白良辰坐在小知县办公的案桌上,看着公差压着猥琐的山寨头头归牢,出声提醒,“别伤着他,好歹是要差一点就跟我拜堂的人。”
“住口!”
一路从帝都奔波赶来的白柏青,闻言,怒了,“这话要是给皇上听了去,你还要不要脑袋了?白家还要不要过了?跟爹回京。”
“爹?”白良辰不置可否的嗤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从白柏青身后窜出来的薛姨娘,因为走的急,她头上的金步摇熠熠生光。
薛姨娘身后被白家护卫捏着脖子提进来的不正是那个车夫,看见几步之遥的白良辰,口中嚅嗫着,“薛姨娘,老奴没骗你吧,良辰小姐真的往北。薛姨娘,你就放了我一家老小吧。”
车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白良辰是最见不得这样的哀求,更何况车夫哀求的对象是薛姨娘。
车夫跪在地上瓮声瓮气的哀求,也让白柏青一肚子窝火,想他白柏青一声戎马,却不料如今出了个不孝女,白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抗旨,拒婚,出走,这个不孝女……咳咳……”
“老爷,您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啊。”一旁的薛姨娘慌忙扶着他坐下。
白良辰刚想偷空挪脚走人,哪料到小小知县衙门巴掌大的地方,竟然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禁卫军。
白良辰嘴角噙着苦笑望向白柏青,“哟呵,这么大的阵仗!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爹你为官多年,也该知道后宫妃嫔之间的侵压算计,娘亲若是还在世,定是不愿意看到我最后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白良辰搬出母亲大人,白柏青身子一僵,神色不定,薛姨娘见状,只好拍拍手示意护卫将一个侍女领了上来,那侍女在护卫手下挣扎着不肯上前,“蛇蝎女人,你休想用我威胁小姐就范。”
薛姨娘也不生气,反而面露祥和之色,从护卫手里拉过侍女,往白良辰身边一推,“青芜,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被唤作青芜的侍女一个跄踉没站稳,白良辰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将青芜拉到自己身边后,才将疑惑的眼神望向薛姨娘。
薛姨娘已经示意侍卫让出一条路出来,“良辰,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成见比较大,可是你要知道,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取代你娘的位置。你刚说如果姐姐在世,不会让你进宫,我也能做到。你走吧,带着青芜,有人照顾你,我跟你爹也好放心你一个人在外漂泊。”
薛姨娘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就连那些粗汉子侍卫兵都觉得这样的后娘哪里找去。
薛姨娘转而又看向白柏青,“老爷,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走漏了良辰拒婚的消息,不然新帝刚登基第一次选秀,白家就犯这样的欺君之罪,这节骨眼上要是新帝杀一儆百,问罪咱们整个将军府不说,到时候跟着白家的将士也要遭殃。”
想到那个帝王,白柏青同薛姨娘对视一眼,竟是没再言语。
士兵已经开始出现躁动,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先不说白柏青,这些士兵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谁会愿意拿一家老小的性命成全她一个外人的幸福,自然不会放她离开。
白良辰冷笑一声,冷然看着薛姨娘,好一招以退为进。
白柏青神色难断,举棋不定。
父女两沉默片刻之后,白良辰严肃的看着父亲,“爹,这次这事,你做的一点儿都不漂亮。青芜,回府。”
侧身路过薛姨娘身边,良辰顿了顿,“薛姨娘的手段,不减当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