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观音?”穆离欢有些不解,“这种毒倒是蛮少见的。”
卫父点点头,解释道:“嗯,此种植物产于南方,在咱们北方一般很罕见。这种植物因为开花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像一座观音,所以才会有‘滴水观音’的美称。先前锦素刚中毒的时候,老臣便已暗中派人在查探了,那晚她喝下的羹汤,被人滴入了滴水观音的汁液。”
看到穆离欢一脸疑惑的样子,卫父继续解释道:“滴水观音的根以及茎中的白色汁液,皆有剧毒,除此之外,还有它滴下的水,误碰或者误食都会导致人体的麻痹、失明甚至是窒息而亡。所幸那碗羹汤锦素只喝了一小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卫父这般分析,穆离欢又皱起了眉头,道:“到底是谁,就这么想要置锦素于死地呢?宫中之人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凉国人,怎么会有南方的毒物?”
卫父摇了摇头:“这个老臣就不清楚了,这滴水观音,老臣也是先前在药王谷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所以此次才能看出这毒的根源所在。”
“来人!”穆离欢召来了自己的心腹,对他耳语道,“传令下去,彻查宫中每个人的家世背景,看看都有谁,与南方之人有所来往。此事务必保密进行,不得泄漏一丝的风声。”
“遵旨!”心腹侍卫领命之后,便又退下去了。
此时的锦素躺在床上,早已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穆离欢和卫父在谈话,便索性继续装睡。因为现在醒来,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俩人。她曾经心心念念着要为卫父报仇,可到头来发现不过又是一个谎言罢了。但她虽然憎恨欺骗,可卫父没死,无疑又让她很是感到高兴。
只见卫父拍了拍穆离欢的肩膀,说道:“陛下,你对锦素的这份心思,但愿她能明白呀!”
“明白倒是不必,只要锦素她能不怪朕,朕就心满意足了。”穆离欢有些自嘲地说道。
卫父又道:“自打你那次去药王谷看到锦素之后,就一直对她放心不下,总是找借口在老臣这边加派人手,想让她吃得更好睡得更踏实;后来她流落街头卖艺为生,你又派人暗中保护,生怕她受到一丝的伤害,时不时还以各种理由给她金钱,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陛下对锦素的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感情,就连老臣这个师傅都望尘莫及啊!”
穆离欢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没什么,那些不过都是生活小事罢了。原本朕还以为,将她接到宫中,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因为在朕的保护下,她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不再过以前那种风吹雨淋卖艺为生的奔波日子,不会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原本朕以为朕可以将她保护得很好,却没想到,却是在这皇宫中,让她遭受到了最大的伤害,甚至差点因此丧了命。朕突然有些怀疑,将她接进宫来,到底是对还是错?”说到这里穆离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卫父,你说呢?”
听了穆离欢的这番话,锦素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了:难怪当初在药王谷的时候,天天看到卫父忙来忙去的,原来那个时候他是在忙着与穆离欢联络,汇报着自己与衡庆轩的一举一动;难怪当初自己在药王谷不用做任何的事情,原来那些卫父口中所谓的“弟子”,不过都是穆离欢派来照顾、保护自己和卫父的侍卫罢了;难怪自己当初卖艺会那么顺利,有人欣赏琴艺、有人故意输钱、有人出高价买画,甚至在温香阁里自己受到了欺负,也有人站出来为她解围。原来,这所有的一切,竟都是出自于穆离欢的安排!
锦素的心里五味杂陈,明明之前还很痛恨他跟卫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可眼下听到这些话,她却又是感到无比的震撼,甚至还有些微微的感动。
想来自己终究是涉世不够深,相比于卫父的睿智和穆离欢的老道,自己终究显得太过幼稚天真,竟还真的相信那么巧就有人看上自己的画,那么巧就有人能够在关键时刻输棋给自己,更那么巧地,在自己受难之时,就有人见义勇为地站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并非出自巧合,而是穆离欢的刻意为之!
知晓这一切之后,锦素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更何况,穆离欢也说了,自己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想来他这么做,必然是有所企图的吧。越是这样想锦素就越发地感到心寒,为何这么些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和谎言呢?如果说从一开始踏入药王谷,卫父就欺骗了自己,那么后来南溪国的卖艺呢?这些年里经历的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难道全都是假的么?会不会,连成义以及仁义帮,甚至都是穆离欢一手安排的?
锦素越想越没安全感,越想越迷茫,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谎言了。现在看来,自己从一开始日盼夜盼地想着复仇,不过只是一场小丑的表演罢了。当初那么多人要她放弃,她偏不肯,最终却还是被人看了笑话,真真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了。
“当然是错的,穆离欢,你从一开始就错了!”锦素再也坐不住,还未等卫父答话,她就有些气愤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生气地说道。
“锦素,你醒了?”穆离欢大步走过来,扶着她,关切地说道,“你别激动,很多事情朕都可以跟你解释的。”
“又是解释?”锦素冷哼了一声,“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利用我,到头来,你们却全都要求我听你们解释?真是可笑至极!”
“锦素,你先躺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朕现在就告诉你。”说着穆离欢对卫父使了个眼色,卫父立即会意,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卫父踏出昭阳宫后,穆离欢又将近身的宫人全都屏退,还未开口,锦素就讥讽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解释就是为了掩饰,你不过是想要圆自己的谎,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穆离欢,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会劝我不要报仇,原来,从一开始,这不过就是你设下的棋局罢了。”
说到这里锦素又有些难过起来,她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总是被最在乎的人所欺骗,“穆离欢,当初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欺骗、一场阴谋,对不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当你的棋子?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拿出真心来对待你们,为何总是落到这般下场?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我把你们当朋友、当亲人,你们却总是要利用我、背叛我?仁义帮的那些,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呢?你说,你说啊!”说到气愤之处锦素又激动了起来,怒道:“穆离欢,我锦素真是看错了你!”
穆离欢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才扭头直直地看着锦素,下定决心般开了口答道:“因为,你是青城国的公主。”
“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锦素大感惊讶,离开青城国已经六年光景了,在这段时间里,她从未跟别人提起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是说起自己是青城国的人,也就当初跟那个一面之缘的少年乞丐说过一次而已,他穆离欢,又是怎么查出来的呢?
穆离欢却是笑了笑:“本来不知道,但刚才,便确定了。”
“你……你在套我的话!”锦素不禁有些生气,不过也怪自己太过鲁莽,不知为何,自己在穆离欢的面前,总是藏不住话,每一次,他都把自己看得那么透彻,一点点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其实他知道也是有道理的,既然自己是他全盘计划中那么重要的一枚棋子,以穆离欢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身世背景做详细的调查和了解呢?
“没错,朕承认,从一开始,你来到药王谷的时候,卫父将此事告诉朕时,朕就派人去调查了你的身份背景。当年你跳下悬崖被卫父所救,嘴里一直在喊着要杀了锦年夺回王位,而那时的青城国,恰逢王位易主,虽然锦年对外宣称是由于女帝身体不适所以主动让贤,尔后便昭告天下说是女帝暴毙,所以他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但据朕的线报带回的消息,便是锦年将女帝陷害,篡夺了王位。这一切,结合卫父对你的观察以及你后来曾到街上打探青城国的消息,所以我们便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青城国那位被害的女帝。”穆离欢解释道。
“所以,你们便打算利用我?也正因为此,所以你才让卫父故意给我换上南溪国大公主的容貌?”锦素挑了挑眉问道。
出乎意料的,穆离欢却是摇了摇头,答道:“不,朕从未想过,卫父会为你的脸换上这样的一张绝世容颜,而且,这副容貌,本是他心爱女子的脸庞,朕也不可能开口让他为你换上。反倒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卫父慢慢喜欢上了你这个小丫头,他对你一见如故,用他自己的话说,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一般,所以他才会在换脸之时给了你南溪国大公主的容貌。”
穆离欢说到这里的时候,锦素也慢慢地想起了,六年前,自己与卫父见面的时候,卫父也曾对自己说过,他对自己一见如故,他还说如果羽灵公主在世,说不定他们的女儿也有自己这么大了。
“相处时间越长,卫父就越觉得你性格单纯,脾气温和,心地善良。那时候因为东岳郡的事情,他整日奔波于药王谷和凉国之间,却每每向朕提及与你的趣事,日复一日,朕便对你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所以才忍不住便装出巡。那一次,便是特地出宫去看你的,只是没想到那么碰巧,那一晚,便是你的及笄生日。”穆离欢看着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在他的心里,那一晚的遇见,便是注定了他与锦素这一生的牵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