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瑜一愣,转而笑开,“如果我告诉你,明玉是大王兄送给我的呢?”
“唉?哦。”苏子苒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被舒瑜认作奸细,虽然舒瑜不是那种会玩手段耍狠的人,不过对待奸细,想必也不会手软到哪里去,怪不得明玉会吓成这样。
“你别吓唬她了,她不是那种人。”
“哦?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行么?大不了,出了事,我担着就是了。”
看着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舒瑜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道,“我知道她不是,你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以后别再吓她了。”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苏子苒瞅准舒瑜眼里的一丝戏谑,嘟起嘴来,生了一会气,沉声道,“不开玩笑了,我有正事问你。”
“说吧。”
“这几日,我看府里的人都穿着素衣,是出了什么事么?”
“王叔……昨夜去了。”
原来如此,苏子苒低头沉思,猛一个抬头皱着眉盯着舒瑜,见舒瑜不藏不躲的与她直视,转而别过头,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舒瑜缓缓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丝丝缕缕的淡香飘了进来,让人心旷神怡,但苏子苒和舒瑜却都没有这个心情。
“舒延呢?”
“王叔留下王令,杀无赦。”
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是看着它眼睁睁上演,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你怕他么?”
“他是我的哥哥。”
“我怕他。”
舒瑜回过头看她,那一刻,她眼里的哀伤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好想亲手抹去,可是他只能伸出手替她系紧披风的带子,手指抚过她的长发,终是放开了。
“王兄其实很不容易。”
“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人。”苏子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舒瑜的手背,“你不担心?”
“不会的,王兄不会那么对我。想不想听个故事?”
待苏子苒点了点头,舒瑜继续道,“我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小心谨慎,稍有半点差池,我们连累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我们背后的那些大人,我们不能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即使,你很喜欢那个人,即使你相信那个人不会害你。”
舒瑜的眼睛里有什么开始闪烁,却稍纵即逝,苏子苒紧紧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此刻,她有些后悔,这个故事必定是让舒瑜伤心了,自己这样揭人伤疤,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好不好?
苏子苒下意识的握住了舒瑜放在桌上的手,不如预期的那样温热,反而有些凉,止不住的有些颤抖,苏子苒冲他笑了笑,想是苏子苒的笑容颇有安慰作用,舒瑜的眉头也跟着展开了。
“我很喜欢照顾我的那个姑姑,她总是温柔的对我笑,我跌倒了会抱着我,在我母妃忙着想尽办法取悦父王的时候,她会陪我入睡,唱歌给我听,我真的很喜欢她,甚至,超过我的母妃。但是……”
苏子苒叹了口气,“但是”后面的内容其实不需要多听,一定是她彻底背弃了他的信任,让他伤透了心,真难为他没长成舒亚那种冷些无情的冰冷男子。
“她其实是细作,是谁或者是哪国派来的,已经无从查实了,她一直做给我吃的点心里掺了微量的毒药,微量的毒药本不至于要我的命,只是我太喜欢那个点心,对她也没有戒心,一直吵着要她做,她也总是笑着看我吃光……最后,我毒发了……”
“那她呢?”
“死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时,她只是轻轻抱起我,哼着那首她一直哼的曲子,笑得是那样的温柔,我不停的吐血,染红了我和她的衣服,她却只是笑,我到现在还记得……”
是怎样的信仰让一个女子狠心对一个自己天天照顾的孩子下此毒手?他每天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撒娇,明知道自己是他唯一可以倚靠休息的地方,却残忍的亲手夺走,留给他一个如此伤心的结局。
“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母妃那个时候已经有孕在身,我是三王子,大家心中都有数,会继承王位的一定是大王兄,所以大家对我的生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心,真可悲,一个王子,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孩……”他深吸了一口气,朝苏子苒笑了笑,笑得那样落寞,那是怎样的悲伤,明明有父母在身边,却只是冷漠的,像看一件已经要被处理掉的物品那样等待着他的死亡,连虚伪的眼泪都不舍得为他流,“是二王兄,是二王兄在父亲的寝宫外跪了一夜,求父王让他来照顾我。”
苏子苒下意识的松开了舒瑜的手捂住嘴,以免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怎么会?怎么可能?如果,如果舒瑜不幸死了,那舒亚必定逃不脱连带责任;如果舒瑜醒了,他还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说是他找人下的毒,为什么?
舒瑜看出了苏子苒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只是笑了笑,像是想起了旧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不真实的耀眼,“二王兄亲自照顾了我整整七天七夜,我才勉强醒了过来,至于那个毒,并没有完全解掉。”
“那你现在?”
“几年之后,父王开始研究秘术,碰巧遇上了一位神医,他替我解了身上的毒。”
苏子苒刚吊起来的心脏算是暂时放下了,不禁脸一红,自己刚才还怀疑舒瑜这么帮着舒亚是因为余毒未消呢,自己这下还真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其实二王兄的处境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难堪的。”
“怎么说?”
“大王兄的母妃是父王的王妃,我的母妃,是父王的宠妃,而二王兄,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古代不是有“母贫子贵”的说法么?难道到了北齐,就成了“子凭母贵”了?
“因为母亲身份特殊,二王兄从小就受到来自兄弟姐妹的欺负,甚至随便一个下人,都可以对他不敬,所以,芙蕖,你要体谅二王兄。”
体谅?我被他突然转到我这儿的话头搞懵了,我什么时候不体谅他了?
他把我吊起来折磨,大冬天把我泡在冷水里,没事就让我冲锋陷阵我都没怪他了,我哪里不体谅他了?
“二王兄是真的喜欢你。”
苏子苒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神色怪异的看着舒瑜。
“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伤心,伤心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他说着目光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舒瑜走了,苏子苒却还是愣愣的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动不动,明玉走进来念叨了几句,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只是扶她上床休息,也不再说话。
苏子苒没有睡,脑子里乱乱的,不断回想舒瑜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