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你睡了好久……”贺氰看着玉石床上安睡着的苏子苒,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回想起当时那个神秘人把她交给自己的时候,她的脸上毫无血色,一点脉息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一样。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凉的,让他莫名的焦躁。
而这焦躁也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她怎么了?该不会是……”
“死了?”那个人带着银色的面具,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贺氰只能感觉到他好似在生气,但也只是一瞬的怒气,很快就被掩饰掉了。
反倒是贺氰有些大惊失色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没有。”
贺氰松了一口气,也开始恢复自己以往的冷静,“那阁下现在是什么意思?”
大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的寝宫,而且还是内室,贺氰不敢想象如果这人是要取自己性命,怕是早已经死了千百遍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枕头下面的短刀。
门口的侍卫一定已经被放倒了,贺氰在心里盘算着一个人独自打赢他的神算有多少。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托你照顾一下她而已。”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他轻笑了一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到底怎么了?”
“这个,等她醒了,你自然就能知道。”
好狂妄的口气!
贺氰强压怒气,只是一挑眉,“哦?那现在,需要我怎么做?”
想起那个人奇怪的吩咐,再看看眼前的苏子苒,贺氰好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为什么整整三年过去了,芙蕖还是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
就像每天都会做的那样,贺氰探查了一下她的脉象,虽然很微弱,但至少有了微弱的跳动。比起初来的那两个月,毫无半点迹象,只能每天不断的把奇怪的药汁粗暴的灌进她嘴里,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至少,她已经渐渐能够自己吞咽了,虽然好像是无意识的。
但她还活着--这是不争的事实。
“该喝药了。”小小端着药碗面无表情的站在贺氰身侧。
贺氰斜睨了一眼,无言的从托盘上接过药碗,如往常一样轻轻撬开她的牙关,一勺一勺细心的把药喂进去,在此之前,贺氰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如此的耐心,可以把大半天的时间消磨在一个人身上,只是喂她喝药,陪她说话,即便那个人不会回应自己。
起初照顾芙蕖,只是因为贾嘉告诉自己,他贺氰欠了芙蕖一条命。
具体的情形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又走了回来,自己醒来的时候,芙蕖正要走,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能够把痘花治好,这是怎样的医术?
芙蕖,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起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所以想要救活她,一探究竟。
可渐渐的,每天能够来看着她,对她说说话,自己就意外的能够心平气和下来。
贺氰感到有些意外,这是自己不曾有过的,但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心里,那还不甚明朗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又是因何而起。
药汁不小心从苏子苒的嘴角流出来,贺氰轻轻用衣袖替她抹去,让她安稳的靠在自己肩头,她的身躯是那么冰冷,有的时候好想再多抱她一会儿,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一直到她的身体回暖,一直到她醒来……
北齐王城和往常一样的冷清,以前新年的时候,芙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新奇的念头,提醒着自己,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又增长了一年,而这又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可是现在,自己却是如此痛恨时间的流逝,每一天的时间都被无限拉长,只能没日没夜的忙于公事,好像只有这样才不用入睡,不用想起那个人,不用想起失去她的痛苦,也就能够不难过似的。
看着落到掌心的雪花,舒亚愣了半天,抬起头看着窗外渐渐下大的雪,想着如果这个时候苏子苒还在,她一定会高兴的说“瑞雪兆丰年”吧。
“漫长的一年,又熬过去了……子苒。”
舒亚睡不着,遣退了准备跟来的莫奇,一个人走在幽暗的小道上,漫无目的的。直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走到了“禁地”。
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废墟,想起那一个火光冲天的日子……不由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正巧看到不远处祈夜的房间还有亮光,原本是准备原路折返的,可转念一想,又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大王?!”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过来,怜儿慌忙低头收拾桌上散乱的一切,想要藏起来,却还是被舒亚逮了个正着。
“大王……”一把被舒亚夺走手里的东西,怜儿有些慌了神,万一舒亚一个不高兴怪罪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舒亚原本以为又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先是一愣,看着看着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所有人对于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逆鳞,其实,他并不是愿意提起苏子苒的,只是每每提起,胸口都像是被狠狠踩碎一样,翻搅着似的疼,脸色变得阴沉,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愿意跟他提起了。
“祈夜睡了么?”
“还没……”怜儿一愣,想着刚才躺下的舒祈夜,这会儿应该还是醒着的。不知道大王,有什么打算。
“寡人去看看他,你下去歇着吧。”
“是。”
舒祈夜倒是真的没有睡着,再加上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正小心的呼着气。
他一直害怕自己的父亲,即使只是个3岁的孩子也能敏感的察觉到,舒亚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宫里的侍女常常会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怜儿姑姑总是叫自己不要在意,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在意,时不时的偷听,也让他拼凑出一个零碎的故事:自己的母亲害死了父王最爱的妃子,所以每次看到自己,父王总是皱着眉头,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脸色不善,像是在强忍怒气。
问起怜儿姑姑,她也总是说,她和母亲对不起那个娘娘,害得那个娘娘没有了小宝宝,可是她那个娘娘还是对祈夜很好,临终的时候还嘱咐父王要好好照顾自己。
死亡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并不是很明白,是和母亲一样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所以父王才会那样伤心么?
祈夜还想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娘娘呢。
宫里除了怜儿姑姑,和一些侍女,一个娘娘都没有。所以祈夜无从比较,只能勉强用他的小脑袋去回忆,姑姑说自己总是和那个娘娘呆在一起,她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一样,自己应该是记得的,可3岁的孩子,又要去哪儿找婴孩时代的记忆呢?
于是只能偷偷幻想,那个娘娘,是怎么样的一个样子。
父王的房间好像有一副她的画像,自己曾经偷偷的去打量过,那是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姑姑,带着甜甜的笑,祈夜看着她,也忍不住想要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