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爵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太了解她,从小到大,这丫头什么心事都喜欢写在脸上,如果是在人前,她或许会为了面子伪装一下,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可一旦在熟悉的人面前,就原形毕露了。
不开心的时候时常会有,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没心没肺的一笑而过。能让她沮丧到这个地步的,他记忆中总共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花忆离世的时候,还有一次,是她决心利用蒋深踏上黑红这条路,被人登在热搜榜上骂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候。
收起玩笑的心情,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问道,“你的手受伤了,先去我家处理一下吧,反正挺近,一会儿你要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送你过去。”
千浅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商业街距离城东的宜林别苑很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回到了路爵的别墅。
屋子里除了收拾打扫的阿姨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人了,客厅里倒着一个收了一半的行李箱,里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换洗的衣物。
“小澈呢?”她记得这箱子是小澈回来的时候拖着的。
路爵回道,“小澈回学校的日子延后了,听他说他最近在番云城里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几天都没回来,估计是在研究他们的那些小玩意儿。”
“是吗……”她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吭声了。
路爵无声叹了口气,带着她坐在沙发上,吩咐阿姨拿来了医药箱,拉过她紧紧握住的手,动作轻柔的将她手指打开,露出掌心的伤口。
由于是被钝物割破,整个伤口显得格外醒目,模糊的血肉混合着泥土,看得他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柔声安抚了一句,他动手替她的伤口清理消毒。
整个过程,千浅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可就在擦药的时候,似曾相识的一幕思绪拉近漩涡中,清晰记起自己曾受伤的时候,某个人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动作轻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瓷器。
她原以为自己真是他的宝,现在看来,不过都是假象。
巨大的心里落差如同海水将她包裹得一丝不漏,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汇聚到顶点,彻底爆发。
眼中有什么温热夺眶而出,她害怕路爵看到,自欺欺人的用另一只手臂捂住,像极了心爱之物被人抢走充满委屈的孩子,一旦释放,便控制不住,整个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
“……”路爵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更加放轻了手里的动作,“没事的,在我面前不用忍着,疼的话就哭出来吧。”
柔和安慰的语气,将她心底懦弱的一面彻底引出,她将脸埋进他的肩膀上,放肆的大哭起来,沉闷的声音透过衣料传出,平添一抹凄楚。
路爵耐心的任由她把自己的外**脏,修长的手漫无节奏的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什么都没说,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女人悲恸的抽泣声,烈日骄阳此刻也被云层笼罩。
路爵的眼神有些阴沉,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于氏集团一早召开的发布会,几乎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他当然也看了。
他警告过景斯梵,要好好照顾她不可以让她受伤,可他却害他的小公主伤心成这个样子……
不知过去多久,千浅发泄完了哭累了,终于直起身子,抬起略微红肿的双眸,“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我会赔给你的。”
“说什么傻话?我会连件衣服钱都舍不得么?”他温柔的帮她擦去眼角未干的泪痕,指腹接触到那丝滑柔软的肌肤,眸中多了几分缱绻,“哭过了就忘了吧,其实,你有的是更好的选择,他不值得你那样难过……”
更好的选择?
千浅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从路爵眼底捕捉到那难以察觉的一分炙热,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神情僵硬的躲开他的手,“那个……易哥哥,你跟严一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路爵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收回,“我跟她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男人面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可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错觉。
昨天在天台与庄严一起冲突,庄严一要他拿自己的生命来发誓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同于寻常的味道。
她的心思向来敏锐,不是那种被人喜欢还神经大条毫无知觉的傻丫头。直觉也好,猜测也罢,都在提醒着她,对她而言,路爵再也不是她的家长,不是她的易哥哥了。
“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去接小途朵朵……”她故作镇定的起身告别。
如果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可以一辈子都一成不变的糊涂下去。可她明知道对方有那个心思,却还叫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好……她实在是是做不到,这对他也不公平。
路爵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你现在这么心不在焉的开车上路很危险,就留在这里吧,我派人把他们接过来。”
“不用了,易哥哥……谢谢你今天出手相助。”
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手腕被一阵紧紧的力道握住。
“浅浅,都到这一步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景斯梵?”
熟悉的名字,扎得她心口微微一疼,她闭上眼睛摇摇头,“不,跟他没关系,我……”
“既然如此,你不用觉得为难,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易哥哥,至于其他的,我从没想过。”他冲她微微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去接小途朵朵回来,你现在这样万一路上又出了什么事,我可没办法又刚好出现了。”
她犹豫了一下,他这些话的意思……是会继续拿她当成小妹来对待么?
良久,千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让她自己去接孩子,又回到那个地方,她还真有些胆怯。
半小时后,二人抵达朝圣酒店。
一路上,千浅的心情都十分忐忑,担心一会儿要怎么跟李安解释,担心万一他刚好在家,她又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叮”的一声,在顶层停下的电梯门打开。
千浅走在前方,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