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之本是勒住缰绳正欲驾马前行,却忽被朱小朵这抹熟悉的身影怔住,他又急忙回头望来,急急道:“慢着……”
朱小朵只觉触在她手臂上的自在的那双手又烫又湿,似乎冒着热汗。
临行前,完颜静歌吩咐过自在,要她看好朱小朵,一定不能与驸马爷陆远之有正面冲突。
谁能预料,还未进宫就与陆远之照了个正面。
朱小朵的心也是慌乱的,马上的那个人莫名地让她胸口一窒,有种辨认不清的疼痛感缓缓袭来,好像旧伤已愈,却又被深深地剜了一刀。
陆远之定定地俯瞰朱小朵,瞧她一身罗烟水裙,髻边一只素色步摇,娇小瘦弱的身段,尖削的下颚,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看不清她的脸,心中越发急切,“你是哪家千金?”
朱小朵避而不答,将头垂得更低。
自在急急抢白道:“回驸马爷话,我家小姐乃邑县知府之女,初次来京,不料惊了驸马爷的马,还望驸马爷饶恕。”
陆远之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朱小朵身上移开,冷冷哼声道:“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丫环,小姐都是初次来京,你这做丫环的又如何认得我?”
朱小朵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近人情,想来这一年里,他早已习惯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驸马,早已习惯了被人侍候的殊荣感。
可是曾经他并非如此。
他会体恤下人,不分贵贱,和下人说话向来都是温温和和的。
自在一阵慌乱,急忙补充道:“驸马爷是西域国赫然有名的才情公子,又有谁人不知。奴婢自然认得爷。”
陆远之质疑地睨向自在,冷声诘问,“都是耳闻,又何曾见过我真人。你这丫环如此辩驳,到底想掩盖什么?”
自在不由一阵寒颤,“奴婢……“
陆远之又道,“让你家小姐自己说。”
朱小朵愣了愣,又听他道:“你是哪家千金?”
她清晰记得完颜静歌的交待,睿智沉稳地答道:“臣女邑县知府之女,郁雪薇。”
她把说得话尽量简洁些,以免他发现端倪。
闻言后,陆远之紧紧蹙眉,复又问道:“什么名字?”
自在一阵惊慌,急急又答,“郁雪薇。”
陆远之目不转睛地俯瞰朱小朵,却怒气地训斥着自在,“你这丫环懂不懂规矩,我在问你家主子。”
朱小朵敛眉屏息,又道:“郁雪薇。”
陆远之的双眉蹙得更拢,深邃的目光在朱小朵身上流连半饷。
他越发肯定,这个“郁雪薇”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朱小朵,心中顿时潮起潮涌,笃定道:“你不是郁雪薇,你是……”
朱小朵顿时一惊,难道被他发现了吗?
她将头埋得更低。
陆远之却不容抗拒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朱小朵心中五味陈杂,一阵红潮由耳后根迅速地漫向双颊。。
她顿时心跳如鼓。
该怎么办?
若是被陆远之认出是她,她该怎么面对?
陆远之越发肯定,迫切希望验证他心中的疑惑,不由命令道:“抬起头来。”
朱小朵怔了怔,俯视身前拖了一地的罗烟裙摆和视线前方停驻的铁蹄,敛眉屏息道:“恕臣女无法遵命,臣女的花容是属于皇上的,只有皇上才有资格过目。臣女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驸马爷恕罪。”
这口气,这声音怎会和朵朵如此的像,还有这身段,这处事不惊的作风……
一切的一切都是和朵朵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陆远之难以置信,越发亢奋,“你不是郁雪薇,你是……”
一阵疾风掠过,快马奔腾而来。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再一次停驻在朱小朵身前,忽而响起一个戏谑般的声音,“驸马爷,如今你财大气粗,连父皇的秀女也敢调戏了?你不把本王那十三妹静思公主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可好歹也不能调戏父皇的秀女,难不成你想夺父皇之爱?”
这声音朱小朵认得,是完颜静歌。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跪在地上,听完颜静歌朗朗笑道:“这位姑娘,快些离开吧,再过半个时辰父皇就会宣你们进宫。”
自在急忙掺扶她缓缓退开。
陆远之的目光似丝似线地流连在朱小朵渐渐隐没的背影上,眼中怒气与惊疑并存。
完颜静歌勒紧马缰,啧啧笑道:“人家姑娘已经走远了,你怎么还追着人家不放,难不成你真看上这姑娘了。驸马爷可别忘了,她将来可是父皇的女人。你切莫动什么歪心,否则会被人误会你想忤逆父皇。”
陆远之收回目光沉静睿智地落在完颜静歌身上,冷冷鄙夷道:“只有你这样无所事事的人,才会搬弄是非。”
完颜静歌并不还击,勒住马缰缓缓让开道,不急不徐地笑道:“这朝野上下,恐怕就只有驸马爷才是最大的功臣了,你献计治理洪患,无私供给军粮。除了父皇,就只有你能驾马进宫,我这无所事事的小王又怎敢得罪您。您大人大量,切莫和小王计较。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