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朵对上他的怒意,深凉的目光仿佛穿过了他,投向更远的时光,“我当然想活,谁又想死呢?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不想任人宰割,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执手到老。可是为什么你又要让我重新活过来,活在这充满绝望的世界里?并且,还要受你差遣。”
她一字一句唏嘘叹道。
字与句间,渺如云烟的过往一闪而过,封尘于遥不可及的记忆之中。
她凄然笑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这凄然的笑容不禁让完颜静歌一怔,正如多年前的落英纷飞下,母然遥遥相望,最后凄然一笑的那一瞬间。
那一年,完颜静歌五岁。
本是韶年光景,他孩童时的所有乐趣与幸福却都被剥夺。
母亲终是未能等来绝情而去的父亲。
他在母亲的凄然笑脸中看到了人生的绝望。
仿佛曾经一切美好都只是个琉璃幻境,在母亲凄然一笑的那一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自在飞花视见完颜静歌与朱小朵眼中同样的迷茫与荒凉,惧是一惊,低声轻唤道:“主子……主子……”
完颜静歌的目光越过二人,投向茫茫天边,眸中是一抹又一抹霜雪般的孤清。
朱小朵幽然抬目,一双灵目望定他,“完颜静歌,不管你费了多大的力气把我救活,我都不会为你所用。”
她眼中愈发凄厉如血,一字一句地顿道:“我本应该消失的。要么你放我走,要么重新再杀我一次。无论如何,你都别想利用我。”
完颜静歌蓦地瞪眼,一双冰冷的眸子落入她眼中,“你也知道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你救活?”
他看她的眼神像冰针刺过,“你的命是我给的,当然得为我所用。”
朱小朵只道:“休想。”
完颜静歌朗朗一笑,细细打量她,眼中尽是轻慢之色,“对付你这种嘴硬的人,我自有千万种方法。”
“那你且试一试。”
“是吗?恐怕到时候你会跪下来求我。”
朱小朵狠狠剜了他一眼,语声中透着金铁般的铿然,“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嘴角凝着冰凉的笑意,“我完颜静歌弱冠之年时便已南征北战,一肩担天下,策马平四海,见过的顽敌何以计数,还怕对付不了你这种光会耍嘴皮子的人?”
朱小朵不置一词,目光如霜刃落在他身上,不愄不惧。
他迎上她坚定的目光,森然一笑,“好,很好……自在飞花,把她关到地窖去,先饿她三天三夜。再慢慢把她驯服成一只乖顺听话的小猫。”
自在飞花齐声回禀,“是,主子。”
随即,朱小朵被二人推出竹门外,跌跌撞撞地来到他们所谓的地窖。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霉气扑面而来,她被猛地一下推了进去。
“咯噔”……一声,铁门紧闭,门上锁响。
她跌坐到潮湿地面上的草堆里,视线一片黑暗。
缓了良久,她的双目才适应地窖的黑暗。
隐约可见暗光破窗而入,打落在墙角上,却照不亮周边暗室。
她漠然往草堆上一倒,不再有初来此地的恐慌与惊惧。
等着她的,也许是折磨,是死亡……
她反而倒豁然了,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仍旧分不清黑夜白昼。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饥饿,寒冷交替而来。
她把身子缩卷在黑暗之中,偶尔能听见门外有人扬声喊道:“只要你求饶,就可获取食物与饮水。”
这声音婉如莺啭,却不近人情。
朱小朵的喉间干涩,说话时却铿然有力,“不食嗟来之食。”
胃里空空荡荡,偏偏似有百爪在里头又抓又挠。
她好想就这般被饿死。
不再有初来此地的求生似渴。
好想闭上眼睛,好想在梦里见一见记忆里已经模糊掉的母亲的容貌。
尽管她知道,她真的死了,不一定能回到母亲身边。
她在饥饿与寒冷交替当中挨过了三个时日,眼中渐渐有过去与未来的一道道浮影飘过。
门外时不时有生人谈话的模糊声音,告知她,她还活着。
她却听不清。
“可还活着?”
“回主子话,她死活不肯求饶,看来寻死心切。”
完颜静歌的声音陡然提高,“她不可以死……开门,端碗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