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静歌点头,“可以。”隐在他漆黑睫羽下的,是那双疏离的眸子,明明还是那一张脸,明明还是那一个人,却让朱小朵觉得好生陌生。
他见她沉默不语,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垂了头,俯着身下的一片野草,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你也早点休息。”
见视线里的那一双红黑相间又佩着月弯刀的马靴抬步离去,她登时抬头,“静歌……”
发觉自己又失误时,完颜静歌再次回首。
她急忙解释,“对不起,总是忘记你对你的称呼。”
完颜静歌浅浅一笑,“没事,许是我与你的静歌长得太像了。”
她迎上他清亮得如同月光的眸子,拽紧锦织丝绸所织的衣裙,那裙裾一角被她紧拽手里,立即起了深深的皱痕。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气,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不是,你不是长得像,你确实是……确实是和他一模一样。”
他听她的语声焦急隐忧,像是要急于解释。
朱小朵仰起头来,见他满脸的平静,旋即牵强一笑,“对不起,我当真不是你的静歌。”
“你真的记不得以前的点点滴滴了吗,一丝一毫也记不得了吗?”
完颜静歌转过身去,轻轻侧头,却是看向身后的一片草地,只道,“我只知道,我是漠北第一勇士。”虽然,这个身分对他来说,也是那般陌生,但总比她所说的是他的丈夫,要可靠一些。更何况,筱君给他看的那些画,仿佛很熟悉。筱君又是漠北公主,何必要骗他?
正欲抬步离去,醒来的安安和平平纠缠过来,一手抱住他的一只腿,眼里落下他的尴尬身影。只听他们口口声声地喊着自己父亲,脸上流露的每一神情,都那般自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佯装和阴谋。
孩子们的天真,立即又让他纠结起来,旋即抬头望去,见了缓缓走来的陆远之,才笑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父亲。”又望向朱小朵,那眼里有几分嘲讽之意,“倒是这位兄台,我看他和这两个孩子长得如此之像,怕他才是孩子们的父亲吧。”
他眼里的嘲讽笑意,立即落进朱小朵的眼里,旋即见他伸手去轻轻推开安安和平平,动作那样绝决,没有一丝父爱。
安安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道,“父亲,不是你说的这个坏叔叔也是我们的爹爹吗。你说以后就多了一个人疼安安,他也是安安的父亲啊。”
完颜静歌顿时凌乱了,望了望陆远之,又望了望朱小朵和孩子们,脸上的笑意越发揶揄,硬是推开他们。
朱小朵见他欲走,急忙将安安和平平揽在身前,解释道,“孩子的话,不要当真。他们也是见你长得确实像他父亲,实在得罪你了。”
完颜静歌只道,“没事。”便大步离去,重新回到火堆前,立即又哄起生着闷气的那北域公主来。
安安与平平失落的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还有那个陌生的女人,眼里愤愤不平。
朱小朵立即蹲下身来,将安安揽得更紧,理了理她身上被风吹乱的衣裙,还有刚刚长出来的头发,安慰道,“别难过,总有一天父亲会想起我们的。”
安安可怜地望回她,满眸清亮中落下朱小朵悲凉的身影,“母亲,安安饿了。”
夜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睡了过去,忽然被一个惨绝人寰的声音吵醒。
待朱小朵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见着熄灭的火堆另一头,完颜静歌抱头做痛苦状,惊得北域公主与两个仆人措手不及。听闻着他的惨叫声,还有唤他依郞哥哥的焦急声,朱小朵和大伙急忙凑过去,也顾不上照顾两个同样被惊醒的孩子。
一条一条的黑线,像是活生生的蚯蚓,从静歌的身体各处游向脸颊。
他伸手去抓,指甲刺破游走的黑线,立即渗出一股黑色的血迹来。
但凡去掺扶他的人,都被他一个臂力猛地掀开,筱君跌坐在泥地里,急急又扑上来,又被他像拧小鸡似的甩开。
面目狰狞的模样直接让在场的众人忧心忡忡,朱小朵也顾不得他有多凶悍,直接挽紧他的胳膊,一声一声地喊道,“静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却被他猛地一扬,直接甩出了几米。
陆远之扶起她来,已见采青自在还有北域的男仆人拿着绳索将他围困,那仆人惊慌道,“快控制住他,不然他会发疯,会杀人的。”
朱小朵从未见过静歌这般模样,撇开陆远之抓紧筱君的胳膊,紧紧抓着,“你们到底对静歌做了什么?”
筱君推开她,眼里除了惊吓的泪水,还有对她的痛恨,“你别管,你别靠近依郞哥哥,他是我的,是我的。”
她被迫得退了两步,站稳身子后挺直胸膛来,锐气正盛地盯住筱君,“眼下什么时候了,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快告诉我们,到底对静歌做了什么,你要是真的在意他,你告诉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睡得好好的,怎么一样子就状如疯魔?你们是不是对他下了药?”
筱君被逼急了,张牙舞爪的挥着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别问了,快救救依郞哥哥,他会死的,他会死的。”一阵用力,挥得衣袖里的几幅卷纸登时掉落在草地上,她赶紧去拾,却还是被朱小朵拾了一张。
展开一看,画卷上画的人却是静歌与筱君,他们拿着布袋在一片花丛中,画卷上那只只蝴蝶栩栩如生,似要从花里飞出来。而他们彼此的脸上,容着十分幸福的笑意,追逐的身影也似要从画里飞出来一样。看这画卷,空白处早已泛黄发旧,不像是刚作的画,似乎有些年份了。画中的静歌,穿着异域服饰。
朱小朵突然想起了什么,理了理思路,来不及去细问,只将画握在手中,冷冷瞥着筱君,“你不告诉大家对他做了什么,大家怎么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