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疯癫的笑声时歇时起。
阴暗的地牢,在这阵阵咆哮声中,变得更加诡异瘆人。
自在纹丝不动地站在牢房中间,满眼悲痛地望着隔壁的疯人儿,终于见他消停了。
完颜静歌似乎是咆哮累了,一头栽倒在杂乱的稻草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自在驻足牢前,坚强如男子的她,流尽了毕生的泪水,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疯魔的、睡过去的完颜静歌。
闪烁不明的火焰映在完颜静歌的身上,清晰可见他那杂乱如稻草的满头髻发,他破败不堪的袍子,他左肩上鲜血淋淋的伤口,还有他那隐约可见的半张花脸。
他乱发如墨,满脸漆黑,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
看得自在一阵阵心酸。
直到天快亮了,墙壁上的火把几近熄灭了,她才又困又倦地睡了过去。
不过是小睡了片刻,又被哗哗地铁链声响吵醒。
她本以为完颜静歌又要开始大吼大闹了,睁开眼来紧张地望过去,却见他安好地缩倦在牢房的角落里,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全身瑟瑟发抖,朝角落里缩了缩,又安静了。
身上的铁链子跟着哗啦啦撞响,彻底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清晨。
他那模样,好像是被人丢弃的小孩,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自在忍不住又落下了凄楚的泪水,一阵哽咽,“皇上,你的命为何如此的苦?”
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握紧身上的铁链,生怕又把他吵醒了。
一步步走近,她悲凉的目光从杂乱的稻草上一扫而过,最后又落在完颜静歌缩倦成团的身影上。
自在微微叹一口气,仍旧未发现任何异常,凝望他良久,视线无意识地扫开时,竟然发现一块空出来的、足有半平米的地面上,清晰可见一排排字迹。
她的眸光不由一惊,望定那半平米的空地,上面的稻草已经被拂开,落下满地尘灰。
尘灰之中,又见两排苍劲有力的字迹。
自在顿时眸光放彩,嘴角微微上扬,复又在心里将那两排字迹默念了一遍。
她漠然握紧了拳头,有力的、紧紧的握着。
眼里的失落与绝望、悲凉与哀愁,在这一刹那间退却得干干净净的。
她那双流光放彩的眸子里,映着的却是完颜静歌邋遢的、精神萎缩的身影。然而,她再不担忧,而是兴奋地在牢里来回跺步。龟裂的双唇几次欲启,最终又隐忍,硬将那些欣喜的话儿又吞回肚里。
牢中回廊上缓缓响起低浅的脚步声,还伴着腰间配剑撞响之声。
疯癫的完颜静歌立即又起身,猛地一下扑上来,踏过那半平米的、写有字迹的地面,脚下又蹂又躏,嘴里又吼又叫,双手紧抓着粗壮的牢门,自将自在又吓退半米。
远远的,牢卒就开始扬声喝斥,“吼什么吼,疯疯癫癫的,简直就是个癫子。喂,隔壁的,昨夜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自在满脸忧愁,眼里很快有了泪,待牢卒问她话时,她摇头回应,“没有……牢差大哥,可不可以替我们皇上弄点金疮药来?”说罢,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锭银子递出去。
那牢卒抢过银子,却贼笑着说,“一个疯子还需要什么金疮药?早晚都得死,这锭银子爷就收下了。金疮药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