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可见安安眼里残存的倦意,她眨眨眼,又揉揉眼,撒娇道,“母后,我要父皇,我要父皇……”
少有哭泣的安安在生母面前可怜委屈地流着泪,“母后,父皇呢,父皇是不是还被锁在阁楼上,父皇不是皇帝吗,为什么会被锁,为什么还不回来?”
平平也哭成了泪人。
陆远之将脱下的外袍随手一撩,缓步走到榻前,满眼温和地望着两个孩子,相继替他们拭去泪水,“安安平平乖,不哭了,让采青姐姐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说罢,缓缓抬头望向朱小朵,眼里换作森冷的笑意,“我的皇后娘娘,该怎么对孩子说,你心里明白吧,不用我再教你一次。”
朱小朵楼紧两个孩子,坐在软软的床榻上,却如坐针毡,“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但是,是在看着静歌安好无事的时候。你带我去见静歌,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并且你要亲自放了他,我才会实话告诉两个孩子。”
孩子的哭泣声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地吵着要父皇,简直像千万把刀子划过她的心。
她又何尝不想一家人团团聚聚呢,望向陆远之的目光不由怨怼生恨,“我要见到静歌,就现在。”
陆远之扯了扯紧窒的袍子,挑眉轻笑,“怎么,怕我失言,怕我不去救他?你放心,我从西华门返回时,问剑将军已经向我禀报过了,完颜静歌好得很,没有生命危险。让他再在阁楼上休养几日,等他彻底有力气了,我会带你亲自去见他,并且让你亲眼看着他喝下忘情水。就让他暂且多记住你几日吧。”
朱小朵哼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有见着安好无事的静歌,我是不会将实情告诉孩子的。”
她的脑海里浮过自己离开阁楼前,静歌一口一口吐着鲜血的模样。而今又不知大夫是否稳住了他的性命,她忧心忡忡,尤如千万只铁爪子狠狠挠过心迹。
她的心又乱又痛,重复道,“带我去见静歌。”
陆远之温和可亲的望着两个孩子,语声十分低浅,却让人听着心里发麻,“皇后你瞧,平平和安安长得多像我。”
温热的双掌一手抚着安安脸颊,一手抚着平平的,却都被孩子侧身躲开。
他从孩子的眼里明显地看见了陌生与恐怕,甚至还是憎恨,可是他的笑意越发温柔,“如你所说,你心里藏着的秘密是一个惊天大实情。早说晚说都是说,我不会急在这一时。”
就凭安安和平平这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他这个父皇是当定了。
语毕,他掀开尚存余温的被褥,倒头就睡,“我累了,想睡会儿。床很宽,皇后若是困了,自己带着孩子上来,别太客气了。”
这声音不温不热,语速平缓,听起来还有几分惬意。
绣着牡丹富贵纹的锦织被褥上,还残留着她与孩子的气息和温度。
正是这种熟悉的、泛着她与孩子身上的味道的淡淡气息,还有这般暖和的温度,才是他所殷殷期盼的。
一躺下去,便有一种家的感觉,温馨而舒适。
这是这么久以来,让他觉得最美最美的一觉。他闭着眼,惬意道,“皇宫尚在修葺,聚福楼房间不多,你和孩子没有单独的房间,只能睡在这里。你自己要受罪,不肯上来就寝,我管不着。可是你别委屈了安安和平平两个孩子。”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
朱小朵闻若未闻,将安安和平平抱下来,一手牵着一个,柔声说,“母后带你们去见父皇,好不好?”
安安揉了揉眼里的泪,欢呼雀跃,“好,好,我要见父皇。”一边说着,一边和哥哥拉着母后往外走。
而床榻上闭着眼的陆远之,依然一脸安详地睡着,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却跟什么事也没似的。
不知是他真的困了,很快就睡熟了,还是懒得搭理他们母子三人。
他的睡姿越发惬意,连闭上眼也能清晰瞧见他矜骄得意的笑姿。
朱小朵牵着安安与平平刚走到门口,便有两把铮铮发亮的长枪,架了个十字形,硬生生地挡在他们面前,“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她胸前堵着一口恶气,扬声道,“解手也不行吗?”
“回禀娘娘,厢房里有精心准备的马桶。”
“我想出去解,不行吗?”
“娘娘请回吧,你们不可以踏出这道门半步。”
朱小朵尤是生气,不待她想出办法,安安已经挣脱了她的掌心,从那枪架的空隙处钻了出去。
登时,迎上来十余名带刀侍卫挡住了安安的去路,望着小小的她,齐声道,“公主,请回。”
安安生性霸道野蛮,一脚又一脚地踢向那些侍卫,用足了吃奶的力气,踢得生生脆响。
侍卫们却纹丝不动,只当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坏蛋让开,滚开,我们要见父皇……”
平平也挣脱了她的掌心,帮着妹妹又骂又踢。
朱小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待安安和平平踢累了,其中一个侍卫又道,“娘娘请回,皇上吩咐过,你们不能踏出这道门半步,莫要为难末将等。”
她有些气馁,又拉着平平和安安回到屋子中,撞得那道隔断了正厅和厢房的、拱门上的白珠帘箔叮当作响。
一同响起的,还有平平和安安吵着要见父皇的哭闹声。
如此嘈杂,陆远之却睡得安好。
一眼望去,他平平整整地躺着,双手抱头而眠,似乎是睡着了。
朱小朵心中的恶气猛地上涌,不待她开口,陆远之抢先一步道,“别白费劲了,你们是出不了这间屋子的。我说过,等我把朝政之事处理完毕,会带你亲自去见完颜静歌,绝不食言。”
说这话时,他依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让我只呆在这间屋子,你想把人闷死吗?”朱小朵气愤道。
陆远之没有再回答,闭着眼置若罔闻。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再没有见着陆远之,倒是可以带着孩子离开这间屋子,只不过后面跟了一大堆的侍者,全都是带刀带枪的,一个个凶神恶煞。
他们走到哪儿,便跟到哪,根本没有一丝丝机会偷偷溜去见着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