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金黄色又尤带浓烟翻滚的火,笼罩了整片天空。
夜风呼啸锐急。
炮声轰轰隆隆。
天与地在一瞬间变成了厮杀的战场。
近处,是惊叫声,是哭啼声,是宫人们慌乱逃窜散作蜂涌状的混乱场景。
灾难,避也避不及。
自在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朱小朵。
此时,她已经风鬓雾髻,头顶上华美端庄的珠翠与钗簪东零西落,早已不是那个拥有雍容之姿的一国之母。身上的锦衣华服不知在找寻皇子的时候,丢在了哪里,单薄贴身的衣裙在风中被簌簌吹响,眼里没有惊恐,却是寸草遍生的哀愁。
连一国皇后都尚且,这些逃窜的宫人们又是何等落迫。
远近都有尖细的的太监声音响起,“快逃啊,强敌攻进皇城了,快逃命啊……”
所有的人都在逃命,还有贪心的人抱起宫中的金银财宝匆匆逃去。
逃命之时,财帛散了一地,匆匆拾起来,又继续奔跑。
自在远远地望见她的身影,想箭步冲过去,可是前有逃亡的宫人拥堵成片,“皇后娘娘,娘娘……”
前方炮声轰隆,阵后又有漫天的石灰纷纷下落,虽是暂且安全,可是宫人们还是尤如被惊吓的鸟群四处乱窜。
自在好不容易挤到她身前,扶紧她,“娘娘,没有找着皇子的下落,御林军都被派去阻敌了。皇上让末将来带着娘娘从暗道逃命。”
朱小朵满眼凄凉,“逃命,逃去哪里?”
石灰尤如落雪纷纷而降,落了她满头满脸,连漆黑的睫羽上都覆盖着一层蒙蒙灰尘。
自在亦是如此,拂了拂模糊的眼帘,急急拉着她的手道:“娘娘快跟我走,皇上说凤阳宫有一条暗道是通往城外的。现在炮火不长眼,随时会丢了性命,只有送你出了城,皇上才会安心。到现在还找不到皇子,皇子一定是……”自在不愿说出那个悲剧,哽咽一声。
朱小朵撇开她的手,“平平还活着。是陆远之事先安排将平平接走的。他是铁了心要让西琰皇城血流成河。你带我去见静歌,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静歌在一起。”
自在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娘娘,皇上命令末将护送你出城。这是圣旨,不得违抗。等你安全出了城,末将还要回来与皇上一同阻敌,请娘娘跟随末将一同出城。”
朱小朵一脸笃定,“等你出了城,再回西琰皇城,只能替静歌收尸了。你不知道陆远之的炮火有多厉害,连山石宫殿都可以在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更何况是静歌与一众血肉之躯的御林军。只有陆远之有炮火在手,是没有人能阻挡他攻城的。”
自在尤有犹豫,目色一暗,低声道:“可是皇上有圣旨……”
“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圣旨。是静歌的命更重要,还是送我出城更重要。你认为我会一个人逃命,让静歌独挡灾难吗?还不快带我去见静歌,再晚一步他就只有被炮火轰成肉酱了。”
她的语气十分威慑,不容抗拒。
自在心一横,握紧手中长剑,道,“好,末将誓与皇上皇后共存亡。”
朱小朵急忙牵紧自在的手,向前奔去,“走,快带我去见静歌。”她一边向前冲,一边说道:“我知道静歌誓死也要护住皇城,绝不能让静歌以卵碰石。”
自在紧紧跟随,“娘娘,皇上临阵指挥,只派了一千人前去阻敌,其余人都从宫后绕道,悄悄偷袭到敌人后方。皇上说了,只有从后方灭了他们开炮的人,才能平息这场战火。”
“那他是准备用自己来掩护吗?这样直直去阻敌,只会被炮火炸得尸首不全的。自在,你快带我去见他,快……你不是会飞檐走壁吗,能不能有更快的方法见到静歌?”
她的心好像被人用手紧紧捏着,不停地向里挤压,痛到无法呼吸,“你快带我飞起来啊,去东华门,再晚一步静歌就会成为炮火的火把子了。”
四处都是逃窜的宫人,漫天都是浓烟。
自在直拉着她,一脸悲痛,“娘娘莫急,皇宫这么大,末将怎么能带着你一个大尖人飞檐走壁,若是说翻越一座城墙,末将还可以。但是……”
“那还不快走……”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由迫自己要保持头脑清晰,“你确定静歌是在东华门吗?”
“皇上是要从东华门出发。”
“陆远之在西华门攻城,这时静歌一定是要去西华门的路上,哪条路是中间最短的捷径?”她忽而想起来了,直带着自在奔走,“走,我们一定要截下静歌。”
忽而,身后又响起一声齐炮共发的炮响声。
与之同时,皇城的各个方向都响起炮声,不过须臾整座西琰皇城便被陆远之的数百挺炮火包围。
朱小朵望了望漫天卷起的浓烟与炮火,目色大惊,“陆远之是算准了静歌会派人反攻,已经将整个皇城包围了。静歌派出去的人,一定已经被截住了。这样的炮火围城,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自在亦是满面惊恐,“娘娘,这贼人怎么有如此厉害的武器?我们在边关吃了他的炸药一亏,现在他究竟有更厉害的武器来攻城。西琰国这是要灭亡了吗?”
朱小朵将目光从身后远处的炮火中收回,急忙迈步,“陆远之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已经疯了。我们快去见静歌。”
自在又急急跟在她的步伐,四周都是逃散的宫人,若是稍不注意就会被分散,“娘娘,陆远之在意的是你,你还深陷炮火中,他怎么舍得命人齐齐开炮?”
朱小朵一边径步向前,一边哼声一笑,“他在意的哪里是我,他是来要抢孩子的。”
她的声音尤其响亮,却被炮声覆盖,就连紧紧相挨的自在也听不真切,“娘娘,他会找皇上报仇吗?”
两人齐肩向前奔跑,各自嘹起一副大嗓子,好不容易才能听清对方的话语。
忽而,前方巷子的转角处站着一个粉衣翩翩的女子,女子长发迎风,手握冷剑,眼里是一抹冰冷的目光。她半垂着眼帘,盯着身前方铺了灰沙的地面,忽而冷冷抬目,“把皇后娘娘留下,本姑娘便饶你一条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