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帐外,一切如常。
朱小朵被安排在高高的观望台上,陆远之始终在她身边一步不离。
站在足有十余米高,用粗木搭建的观望台上,可见数里广垦无边的树林。
冬雪厚重地压在远近的树木上,一望白茫茫一片。
漆黑的夜里,是浓浓的寒意,更有一种诡异感将天地包裹。
今夜再无雪,急风越发呼啸锐急。
军营中无数书有“陆”字的战旗跃然高擎,在风中哧哧飘响。
朱小朵拢紧云肩,冷得直哆嗦。
陆远之不禁将身后披风脱下,轻轻搭在她肩上。
她懒得再拒绝,只觉着暖意袭来,冷冷道:“多谢!”
再厌恶他,也得先让自己好好的。
放目望去,远近树林毫无异动,静悄悄一片,时有林中孤狼一声长鸣。
那森冷瘆人的哀叫,直让人心中战栗。
广垦无边的军营里一切正常,巡逻的将士在雪地中来回视察,看不出丝毫紧张气息。
十四郞在陆远之身后悄声提醒,“东家,镇安王派了两路人马从后方闯进了我方军营,一路人马朝着粮库奔去,另一路尚不知用意。”
陆远之一声冷笑,“看来完颜静歌是想烧了我们的粮库,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再来个声东击西。他要烧就让他烧吧,反正不出三日,我们便有军粮送来。”
十四郞蹙紧眉头,“现在还不知道另一路人马是何用意,用不用阻止他们?”
陆远之臂手一挡,沉稳说道:“不必,就当没发现他们的人马闯了进来,继续放松警备。我就是要他们闯进我布置好的阵地中来。”
朱小朵心想,他到底布了怎样的悬阵?
树木之前,是一方宽阔的空地,地上积雪深厚。
除了积雪,看不出任何诈术。
难道,陆远之把埋伏设在树林之中?
她猜不透彻。
陆远之侧眸看她,不禁轻笑,“你把眉头锁得这么紧,是在担心完颜静歌了吗?我想,他好歹也是一个策马平四海的赫然将军,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死了。等我活捉了他,我让你们见上最后一面,你看如何?”
朱小朵隐忍心中的担忧,强挤冷笑,“这么说,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陆远之一阵失落,“你这么风清云淡,难道不心痛吗?你最爱的人就要死在我手上了。”
朱小朵面不改色,只道:“看着我心痛,你就高兴了吗?亏得你还口口声声说爱我,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成全她,应该让她开心吗?原来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一次又一次让她心痛么?”
陆远之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她冷冷一笑,又道,“如果你所说的爱一个人,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心痛。那么你爱人的方式,我真不敢苟同。”
顿了顿,又道:“还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心痛。如果镇安王那么容易就被活捉,他断然不配做一个赫然将军。生死总是有命,他要是死在战场上,那是他的命,倒死得其所,至少是死得光荣。”
陆远之难以接受她的态度,扬声一问,“他死了,你不是该心痛吗,你不是该求我放过他吗?只要你求我,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放他一马。”
朱小朵垂了眸,不愿多看他一眼,“我心痛与否,不是你能决定的。再者,求人不如求己。你有心思让我求你,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对抗镇安王,说不准成为败兵之将的,是你陆远之呢?”
正此时候,军营后方一团猛火乍然而起。
呼啸锐急的大风中,火势越发凶猛。
十四郞望着火光的方向,轻声道:“东家,他们行动了,果真是要放火烧了我们的粮食。”
陆远之毫不所惧,浅声道:“让他们烧,烧得越旺越好。十四郞,你去派人救火,要让全军都装出一副受到惊扰的样子,安排人来回穿插,作惊恐状。好戏慢慢就要开始了,完颜静歌他想一举将我歼灭,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十四郞又道:“刚刚将士来报,镇安王派潜进来的另一路人马来意不明,不知道他们使的什么招术,看样子好像是要投毒,但又不确定。”
陆远之思量片刻,“那路人马多少人?”
十四郞依言回禀,“将士禀报说,目测约数十人。”
他再作思量,沉声道:“再投毒,数十人能毒得死八十万大军吗?且让他们先得逞片刻,只要完颜静歌的大军压来,就只能是有去无回。”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完颜静歌不是等闲之辈,不要让他发现我们这是在请君入瓮,好歹让他看出我们已经发现了潜进军中的敌人,只是不要全力歼灭就成。”
十四郞做拱手告别状,“是,我去去就回。”
军营后方的火势越来越猛,黑烟阵阵,火风扑面。隔着千米距离,仿佛能感应到大火的热流经过。
片刻后,营地里可见数处白烟升腾。
分秒流失之际,白烟升腾处越来越多。
十四郞返回禀报,“东家,他们果真是在投毒。这毒可使将士们暂时昏厥。我依着东家的意思,暂时不阻止,待他们的大军压来时再行阻止。”
陆远之只道:“甚好。”
不出小刻钟,树林深处果真有了动静。
顷刻间,火把一柄柄点燃,喊打喊声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远之满意一笑,“他们果真中计了。传令下去,将潜进我方营地的敌人,全部歼灭。他想投毒,且看一下自己是如何中计的吧。”
朱小朵的心再不能平静,泰然自若的神色增了几分担忧。
接下来的场面,到底会有多血腥,到底会死多少人,她不敢想像。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陆远之,你到底设了什么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