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黄的阳光打在陆远之脸上,那病怏怏的眼中有几丝狡黠,“要让朵朵打消念头,只能让完颜静歌去死。”
“前几日镇安王毫不关心战事,今朝却主动请缨出战迎敌。他是赫然有名的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怕萧国新皇不是他的对手。”十四郞不禁担忧道。
陆远之在榻上挺直胸脯,嘴角划过一丝阴冷笑意,“只要他出战,就只能有去无回。你先去,我要给萧国皇帝起草书信。”
“那东家忙完正事,一定要看大夫,我去暗中保护夫人了。”
他挥了挥手,轻声应道:“嗯……”
待十四郞走后,他支撑着怏怏恹恹的身子去了书房,写完数封急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萧国。
冬日的西域皇城依旧繁花著锦,高楼座座,行人匆匆,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在铺满了雪花的街巷上落下一排排或轻或浅的车轮印迹,酒肆茶楼宾客满盈,巷道上的小商小贩吆喝不停。
朱小朵终于自由了。
她捧起纷纷落下来的雪花,不知是喜是忧,静静凝思掌心里瞬间融化掉的冰水,低不可闻地说道:“我终于自由了。”
月红凑近一步,扬声问道:“夫人,你说什么?”
她浅浅笑了笑,拢紧身上的云肩,缩紧身子,“红儿,我问你一个问题。”
月红朗朗笑着,“夫人想问什么便问吧。”
“东家对你好吗?”
月红想也不必想,“很好啊,我病重的时候东家一直很照顾我。直到我离开皇城,东家还时不时差人给我送来救济的银两。夫人,东家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你就原谅他吧?”
朱小朵听得恍惚,一阵苦笑。
“夫人为何突然问东家对我好不好?”
她轻轻摇头,将脖子缩在胸前,捧着手在冰天雪地中呼出一阵一阵的白气,“没什么,我好饿,红儿你去巷子里头帮我买一笼蒸饺来吧,我在这里挑一挑珠宝首饰。”
月红不以为然,立即点头,“好,那夫人在这里等着我。”
“嗯,去吧。”
月红走后,她左瞧右瞧,急匆匆地朝行人稀少处走去。
拐了几座粉墙黛瓦的民宅,绕过几道促狭的巷子,行人便越来越少。
出府的时候,她身上贴身带着完颜静歌给她的那一百两银子,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她想要逃离的心就越发急切。
眼见离繁华的街巷越来越远,回头见月红并没有追上来,她终于停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应该先雇一辆马车,不然会被陆远之发现的。”
十四郞一路在暗中跟着朱小朵,派人回了府中通知陆远之。
高烧中的陆远之听闻这消息,立即跃上黄骊俊马急急赶来。
朱小朵东张西望,不由皱眉,“到哪里去找马车呢?”
长巷的尽头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铁蹄声,惊得朱小朵倏然回头,那个熟悉的身影驾在马背上怒发冲冠。
两侧的屋瓦上,十余名高手踏着纷飞的雪花疾驰而来。
他们越迫越近。
朱小朵一阵慌乱,拔腿急急拐向另一条巷道中。
十四郞从屋脊上纵身跳下,堵在她身前,脸色沉郁,“夫人,你撇开月红这是要去哪里?”
闻声,她悚然一惊,急忙又退后几步。
身后的陆远之也越迫越近,那踢踏的蹄儿声近乎震耳欲聋。
朱小朵倏然回首,见陆远之来不急勒紧缰绳便急急跳下来,一脸愠怒之色。
她怔住。
雪花依旧纷纷飘落,轻飞曼舞在冰冷的半空,落在她的睫羽和鬓间,不由染上一层霜白。
陆远之步步逼近,眼中的凌厉落在她身上,冷冷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朱小朵抬起头来,挺直胸脯,不急不徐道:“你派人跟踪我?”
他伸手拽住她挣扎不停的手,只道:“跟我回去。”
冰天雪地中,她却感觉到他的肌肤滚烫灼热,这体温烫得有些不正常。
一触到她的手,陆远之就变得心软起来,语声不由低缓,“别闹了,天这么冷快跟我回去,小心着了风寒。”他脱下自己的墨绿披风,裹紧她,语声温和如春风,“朵朵,别闹了,乖,跟我回去。”
这种温暖,这种像哄小孩子似的口吻是他许多年前的样子。
朱小朵怔住,甚至以为他们还像曾经一样如胶似漆。可是心中的伤痛却是刻骨铭心,时时提醒着她,让她想抗拒。
际远之见她不再挣扎,松手拭去她的鬓间雪屑,轻声哄道:“朵朵,快跟我回家。”
她扬起眉来瞪他,“我不想再回去,你别逼迫我,放手吧,我累了,真的累了……”
陆远之的手在她鬓间顿住,“你怀着孩子,不回家又能去哪里?我答应你,不再天天缠着你,给你充分的自由。只要你不想见我,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蹙紧眉来,缓缓叹气,冷冷哼声,“你也知道我怀着别人的孩子,你应该让我和孩子的父亲团聚,为什么硬要困住我的自由呢?”
陆远之的温柔瞬间退尽,一双眸子森****人,含了针尖麦芒般的锋利,咬牙道:“我不会让你再见到完颜静歌的。午时他就会起程赴往边关,只要他迎战,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