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沉,云霞似火绵天。
周青汝抬头看着绿笔新描的“义庄”两个大字,背上不禁冒出细细密密的薄汗,不知是热得还是吓得,转头望向正在系马的秦姽婳,迟疑问道:“我们真的要就去吗?”
“来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秦姽婳从容肯定的回答,不禁让周青汝怀疑她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秦姽婳系好马匹,拉住半推半就的周青汝,径直走了进去。
周青汝望着石径两旁的月桂,有花开之势,隐隐间,暗香盈袖。想必是义庄特殊环境所致,比墙外早开了几时。
进门便可看见厅内青木台上的几具尸体,被白布遮掩着面容。
“看守的老头去隔壁的住处吃饭了,我们速战速决!”秦姽婳将带来的纱巾掩盖住口鼻,又递给周青汝一条。
周青汝接过,发现比自己平时用的厚密一些,想必她是要有预谋的。
随着秦姽婳一具一具翻找,一阵一阵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盖过溢入的月桂香气。
周青汝立刻将纱巾带上,指了指最西面那具,示意秦姽婳过去。
秦姽婳掀开白绸,果然是陈瑛,吃惊的看向周青汝。
“我只是看这具……的身高体形和陈小姐相似,绸面也比其他那些……好些。”周青汝知道她要问什么。
秦姽婳默默竖起大拇指,就打算动手扒开陈瑛的衣服。
周青汝拉住她,看了看静静躺在台上的脸色苍白的陈瑛,几日前还是窈窕佳人,转眼间就惨遭横祸,命丧黄泉,惋惜的叹了口气。拉着秦姽婳简单的拜祭了一下。
三次俯身鞠躬后,秦姽婳问道,“我可以动手了吗?”
周青汝点了点头,只见秦姽婳熟练的将陈瑛上衣推下,细细查看着尸体的症状,毫无惧怕之意,暗自钦佩不已。
“伤口在后背,应该是他杀!”秦姽婳盯着后背的伤口喃喃自语。
周青汝凑过去看了一眼,伤口浅窄粗燥,位于两肩中间下一寸的位置,自己是绝对办不到的,低声附和着她。
秦姽婳又查看了一下陈瑛身体其他位置,连发丝都未放过,从头到脚一一探查,手过之处,周青汝视线紧紧相随。
“唉,姽婳……”当秦姽婳双手刚将陈瑛衣裙退下,周青汝轻身唤她。
“怎么了?”秦姽婳闻声停下动作,疑惑望着她。
“你看陈瑛的小腹。”秦姽婳说着周青汝手指的方向看去。
除了肤白如雪,没有什么异样。
周青汝缓缓说道:“陈瑛体形羸弱,胸骨隐现,可小腹却微微凸起。”
周青汝将秦姽婳拉至自己身旁,再望去,果然如她所述。
秦姽婳将手落在陈瑛小腹,由轻抚到按压,脸色暗沉。
“如何?”周青汝问她。
秦姽婳并没有回来,而是将周青汝放在陈瑛小腹,轻轻按下去。
周青汝先是害怕的想要挣脱,待触碰到她腹内硬块时,一脸吃惊。
“她可能怀孕了?”秦姽婳似问非问的看着她。
“可有夫家?”周青汝问。
“没有,待字闺中……”秦姽婳一边回答她,一边思索着什么。
“那……”周青汝一语未完,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来不及将陈瑛的衣服穿好,二人赶紧将白绸盖好,躲进了门后的阴影里。
此刻夕阳已经沉了下去,门外微亮,门内微暗,她们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厅内景象。
透过门外的微光,只见来人想秦姽婳一样,一具具尸体翻找,最后立足在陈瑛身旁。掀开白绸后,动作稍有停顿,立马转头,视线前方正是周青汝二人隐藏的方向。
来人没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二人,倒是周青汝看见来人的脸庞后,都目瞪口呆的盯着对方。只是一瞬,秦姽婳立马绕道来人身后,一招变锁住他的双臂。
“明人不做暗事,你是谁?”来人吃痛嚷道,看不到身后偷袭之人,只见前方黑暗中走出来的身影,知道那张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清晰,欣喜喊着“青汝!”
周青汝淡淡笑道,“是我,见过温公子!”周青汝缓缓行过礼,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
“还用问吗?贼头贼脑的,肯定是他弄大陈瑛的肚子!”秦姽婳不等他回答,立即说道,同时手下又加重了几分。
“你说谁贼头贼脑?赶紧放开我!”温子玉听出偷袭他的人正是秦姽婳,脸色也不好看。
周青汝示意秦姽婳先放了他,秦姽婳用力往前一推,温子玉顺势想周青汝倒去,还好周青汝眼明手快,赶紧扶住他。
温子玉半是欣喜半是局促的道谢,转头怒气冲冲的冲秦姽婳走去,手刚抬起。
“怎么,你还想继续?”秦姽婳也不甘示弱。
周青汝怕二人再打起来,赶紧走到二人中间:“我们先出去,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周青汝一面让秦姽婳将陈瑛衣服穿好,一面将温子玉拉出了义庄。
见秦姽婳出来,才看着温子玉正色问道,“你认识陈小姐?”
“不认识!”温子玉回答。
“那你在陈瑛尸体旁做什么?”秦姽婳审视着问他。
温子玉压根不想理她,转头见周青汝看着他,一副等他回答的模样。
“我父亲给我在大理寺谋了份差事,我是来查案的!”温子玉昂首道。
“那你留在长安了?”温子玉以前经常会来长安看望外外祖父,没想到这次竟定居在长安了。
“嗯,父亲现在在兵部任职,我们举家迁至长安。”
周青汝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就凭你也能进了大理寺?”秦姽婳一脸不屑。
“你怎么在这?”温子玉并不理她,眼里只有周青汝。
“我……我们之前与陈小姐有一面之缘,觉得她死的……蹊跷,过来查看一下!”周青汝想到陈瑛那惨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怜还是惧,或者兼而有之。
“我也是觉得可疑,才来查看!”温子玉因周青汝与自己心意相通,沾沾自喜。
“就你?”秦姽婳捂着肚子一旁笑道。
温子玉实在忍无可忍,“我向来不逞口舌之快,有本事看谁先破了陈瑛的案子!”
“好!比就比!你若是输了,就辞去大理寺的差事,别吃着公粮,误了百姓!”秦姽婳平生最是讨厌那些混公差的官宦子弟。
“没问题!你若是输了呢?”温子玉逼问她。
“我若是输了,以后你经过的地方,我定当退避三舍!”秦姽婳盘算着,反正自己也不想碰上他。
“可以!以后我与青汝同行之时,希望你记住今日的约定。”温子玉窃喜终于搬去他和周青汝间的绊脚石了。
“我先去大理寺查看一下陈瑛的卷宗,明日再去寻你!”温子玉柔声细语的同周青汝告别,与刚才的气势判若两人。
周青汝轻轻点头,就见他乘上秦姽婳的马急驰而去。
秦姽婳气的跺脚,周青汝将自己白马的缰绳递给她,“他说去大理寺,再不追去,你可要输了!”
“那你怎么办?”秦姽婳看看她,又看看远去的身影。
“我走快点,天黑前能进城的!”周青汝轻拍她的手背。
秦姽婳看她一脸坚定,敏捷跃上白马,“明日我再去找你!”说完,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