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云岫如期而至，不过令秦鹿鸣意外的是，这沈云岫的身后竟然还跟着林亭壁。
“林公子来此做什么？”秦鹿鸣看了眼林亭壁又回瞄了眼宴春。
宴春心中一抖，顿时觉得委屈不少，千真万确，她昨日只是单纯地邀请了沈云岫，还直接明了地告诉了沈云岫单独赴约。
宴春苦着一张脸看了看秦鹿鸣的背影。
不过林亭壁倒是十分坦诚地看着秦鹿鸣，笑得一脸灿烂：“我还以为秦姑娘是来迎接我的，原来是来迎接沈兄的。也罢，我本就是答应了碧华过来玩玩，若是姑娘有事，那在下改日再来叨扰。”
林亭壁说完这话，脚下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十分淡定地看着秦鹿鸣，像是刚才那些话并非从他嘴里出来的一般。
秦鹿鸣看着他，神思不自觉地便回想起那日夜间在外面遇上林亭壁的场景，略微出神片刻，她这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宴春，请两位公子到大堂坐坐。”
“鹿鸣姑娘，怎么今日不见秦筝兄。”为什么这个人这么讨厌？秦鹿鸣脚下步子一虚，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道：“家兄前些日子便回了广陵，林公子若是有什么事告知我便是，由我向家兄转达也是一样的。”
林亭壁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袖间取出了那串叮当，轻轻晃了晃，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跟秦筝兄道个谢，感谢割爱。这铃铛我家的小猫用着甚是合适。”
秦鹿鸣：“……”
“林公子若是没事，我便让碧华带你四处转转，我和沈公子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秦鹿鸣的意思很明显，林亭壁又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没有出声但也算是默认了。
大堂之中，秦鹿鸣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了宴春一人在场，宴春给沈云岫沏了茶，便安安静静地回到了秦鹿鸣身后。
“秦姑娘说今日找我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秦姑娘前段日子才说了咱们是对家，不知道姑娘又有什么要说的呢？”
秦鹿鸣轻笑，轻呷了一口茶水，自从上次从戏园子回来她便喜欢上了这茶水的味道，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这是什么茶，最后只好让宴春去那戏园子里问了黄班主买了些回来。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你说是吧沈公子。”
秦鹿鸣唤了一声宴春，宴春点了点头，便从架子上去下了一份信函递交给了沈云岫。
沈云岫不解，带着一身疑问打开了折子。
“地契，房契？江南的茶庄酒肆？”沈云岫微愕，不解其意。
秦鹿鸣转头看着他，良久才开口说道：“听说沈公子有意下江南，这是我在江南的产业，若是公子愿意，这些东西就当做给公子在江南安家的资本了。”
安家……
沈云岫是个聪明人，三两下便猜到了秦鹿鸣的用意何在。轻笑一声，便将那折子阖上，放在了桌前，看也没看一眼。
“条件呢？”
秦鹿鸣轻笑：“公子是个聪明人。”
“呵，是想让在下从此离开邺城，把沈家下面的几家铺子都留给秦姑娘吧。”沈云岫哂笑，眸子里尽是冷意。
“公子意下如何？若是公子愿意，江南那边我会替公子安排妥当。我秦鹿鸣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恕我直言，沈家已经在邺城失了根基，我能够在这时候出手已经是给到了沈家最大的优惠，公子没了沈家的扶持，又常年在外，邺城之中能够依靠的人并不多，眼下，和我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失了根基吗？沈云岫低了低眉，神色之中带着一丝挣扎，秦鹿鸣说得很对，他一直在外除了过年和中秋会回一次邺城，其余时候都在外面度过，眼下沈家不在了，那些往年跟沈家结交的人一个个避他如蛇蝎，哪里还会施以援手。除了林家老妇人还顾念着一丝当年的交情外，他根本无从选择。
见他沉默不语，显然是陷入了一番纠结，秦鹿鸣便吩咐了宴春下去备菜。
“公子可要好好抓紧时间思考，这事我不急，但是我得提醒公子一声，沈家的瓷器店从年前开始便已经是关门状态了。”
道完这话，秦鹿鸣便出了屋门，只留下了沈云岫还在屋中思索着。
其实，沈云岫也怪可怜的，沈家死于非命，到现在还没有查出个结果，偏偏秦鹿鸣又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算是给他火上浇油了。但也是在提醒着沈云岫眼下局势。
秦鹿鸣从大堂中出来，便看见庭院之中那道墨黑色的身影。
她眸光暗了暗，当下便打算趁着林亭壁没有发现绕道而行。
真是奇了怪了，这明明是她家，为什么她要躲别人？
大约是知道秦鹿鸣出来了，林亭壁回头便立刻叫住了秦鹿鸣：“鹿鸣姑娘。”
秦鹿鸣脚下一顿，这才回头，朝着林亭壁过来。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说道：“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我还以为鹿鸣姑娘不想见我呢。”林亭壁答非所问。
秦鹿鸣沉默，既然林亭壁什么都知道，她又何必在跟他装模作样，且不说这里是她家，再说了她哪次见面又给过林亭壁好脸色看了？
“知道便好，若是没什么事，公子便回去吧。咱们秦宅不欢迎公子。”
林亭壁：“……”
“鹿鸣姑娘这话可真是有些伤人了，适才碧华还留了我在这里用膳，怎么姑娘反倒要赶我走了？”
宋碧华，呵。
秦鹿鸣并不想在这里与林亭壁有多纠缠，淡淡的抛下一句请便，便转身离开了。
午膳时间，秦鹿鸣唤了宴春将沈云岫请了过来，对于家中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并没有任何反应。连带着碧华也冷落了起来，最后还是宴春摇了摇去唤人请碧华和林亭壁过来。
秦宅今日多了两位客人，厨房便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不过到了饭桌上，这一桌子饭菜却令沈云岫傻眼了。他明明记得秦鹿鸣是广陵人士，广陵人口味清鲜平和，咸甜浓淡适中。可为何桌面上的东西看起来却是如此的鲜香麻辣？
“广陵一带也吃得这般辛辣吗？见沈云岫迟迟不动筷，林亭壁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素来对饮食没有什么要求，因而眼前这一顿饭菜倒还算合乎胃口。
不过这话落在秦鹿鸣的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了，她没有回答，却听见身旁的碧华一边喝汤一边告诉林亭壁，说：“鹿鸣姐姐口味比较特别，在广陵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怪人。”
秦鹿鸣：“……”
她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碧华卖掉。
“碧华，改日我让宴春送你回广陵吧。”
正扒着饭的碧华，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秦鹿鸣的声音，吓得他大惊失色，连连放下碗筷向秦鹿鸣认错。
“姐姐不要啊，碧华又哪里做错了，碧华改，你别送我回广陵。”碧华眼泪巴巴，可这一切看在秦鹿鸣眼里却没有任何波动，她甚至看都没看碧华一眼，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是怎么教你的？食不言寝不语，你可还记得？”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林亭壁却陷入了深思。
口味清奇？有些意思。
这一顿午膳对于林亭壁来说可谓收获颇多，而对于沈云岫来说却是心惊胆战。倒不是因为他不能吃这般刺激的事物，而是他常年在南方一带待着，口味也较为清淡，一时之间吃这么辛辣的东西，确实有些受不了。
两人谢过了秦鹿鸣的款待，这才纷纷离去。
临行之时，沈云岫甚至产生了一种林亭壁和秦鹿鸣两人约莫是吵了架，秦鹿鸣这才叫厨房在食物上加辣，以报复林亭壁，从而也连累了自己的错觉。
“你是不是跟秦姑娘吵架了？”沈云岫一时没忍住，和林亭壁就要分别时开口问出来了。
谁知林亭壁根本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沈云岫吸了一口：“不然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今天气氛怪怪的，前段时间这秦姑娘还去天牢里救你。”
听他这么一解释，林亭壁突然来了些兴致，行吧既然你这样以为，那我也就配合配合你吧。
“沈兄既然知道，可别外传。”
沈云岫摆了摆手，他对林亭壁那些事情没兴趣，只是唯独对秦鹿鸣说的江南酒肆茶庄一事有些在意罢了。
因而两人随意交谈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一个朝着城北过去，一个往城郊别院回去。
回去的路上，景明见林亭壁一路沉默，便出声问了问他是否是因为午间的饭菜不合胃口，林亭壁摇了摇头，沉默半晌，直到过了一条街这才问道：“景明，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在杭元春居遇见碧华的事情吗？”
景明见他突然提起此事，思索片刻这才说道：“有些印象，当时碧华少爷说秦姑娘在杭元春居给他订了座，让他自个儿有空便来坐坐。”
“嗯，不过。那你还记得碧华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林亭壁抬眼看了看熙攘繁盛的街道，嘴边似乎挂着一丝笑意。
“碧华少爷说秦姑娘不喜欢戏曲，让他自己没事不要打扰她，想听昆曲了自己过……”说到这里，景明突然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公子莫不是在怀疑秦姑娘的身份？”
林亭壁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略显低沉，就连神情也变得跟在秦鹿鸣面前时的不大一样，倒是真有几分像外界传言笑里藏刀。
“去查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