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宋渊送走了最后一位食客,然后与众人吃了饭,便准备关门回宋府了。
他刚一下楼,就看见柜台处有人点着蜡烛。他上前一看,原来是吕千在挑灯夜读。
“这么晚了,吕兄还在读圣贤书啊?”宋渊和蔼地笑道。
“是啊,明年就要乡试了,我必须要过!将来若是有幸能够考个一官半职,第一个感谢地便是主家!”吕千也笑了笑,然后眼中尽是感激,“想我当初遭奸人陷害,若不是主家拔刀相助,指不定被王三怎么了呢!”
“哈哈,举手之劳罢了。要是别人在场,恐怕也会如此的。”宋渊摆摆手,“吕兄将来真若是能够入仕,我还要多多巴结你才是!”
闲聊了几句,宋渊就走了。
吴太君说的没错,他把产业做大了,指不定多少人眼红呢。树大招风。要想产业做的长久,必须要有靠山。
在吕千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手,不论他考不考得上,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相反,要是在他得意时帮助他,那可就没多大回报了。毕竟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要好。而且投资要尽早。
次日午时,正是每一家酒楼最繁忙的时候。
一楼的大厅内人山人海,几乎没有几个空位置。酒杯餐具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呼唤酒保的声音也是数不胜数。酒保杂工们也是不敢松懈片刻,生怕哪个活没干好,被罚去俸钱或被主家辞去,因此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宋渊站在窗前,看着风景。他早已沉醉其中。
楼下的声音虽是杂乱不堪,但在他耳中,便如那绝世佳曲一般。
两个便服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个青年,站在望月楼门口的前方,望着那写着“望月楼”三字的招牌。
“这金陵的哪个酒楼的招牌不是金边银边的,这望月楼倒是简陋。”谢英轻叹了一声,“心中的招牌可是比这挂着的要好啊!”
说罢,大步走了进去。
刚刚进去,临近几桌的食客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谢英有一股子常人不曾有的气质,那就是文人的风骨。
“呃,府尹,是否要间雅间?”宋六一见这什么人都有,不禁有些嫌弃的意思。
“要什么雅间?这就挺好,体恤民情嘛。”谢英倒是不以为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个酒保见状,连忙迎了上来,笑着道:“三位客官,来些什么?”
谢英看向了宋六一,宋六一又看向了那青年,青年又看向了谢英。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状。
“哈哈,两个没主见的!”谢英笑道,“我也没来过几次酒楼,嗯...你说呢?”
“第一次来的话,我建议点一些……然后再来一坛烧刀子。”酒保道。
“那便依你所言,再来壶茶吧!”谢英也没个主意,便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酒保还不忘来了一句“客官慢用”。
谢英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笑道:“早就听闻这望月楼的烧刀子是金陵一绝,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父亲,这望月楼还真是不错,说是物美价廉好不为过。”那青年开口道。
这青年正是谢英的长子谢策。
“是啊,宋渊此番虽是善举,但也把那几家得罪了。”谢英喝了一口酒,“咳咳,好烈的酒,我还是喝茶吧!”
“宋渊把菜价压低,那几家要是想做生意,也就只能把菜价放低。如此一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岂能对他有还脸色?”
“他们勾心斗角就斗去吧,我只管管好我的金陵。”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那几盘菜就变成了残羹剩饭,杂工正要清理,谢英阻止道:“这还剩下一些,扔了怪可惜的,找个盒子装起来吧,晚上还可以再吃一顿。”
那杂工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木讷地点了点头,去找盒子了。
宋六一也是惭愧地低下了头。一府之府尹尚且如此节俭,他区区一介师爷,有何理由铺张浪费呢?
“行了,我们走吧。”谢英不失礼仪地擦擦嘴,“我还得好好查查溧水那位呢!”
“谢府尹来都来了,不差那一时半会儿吧?”宋渊从楼上走了下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边,仔细一看,竟然是谢英和宋六一,急忙行礼,“草民见过谢府尹,宋师爷。”
周围的食客先是一愣,时候齐齐朝着谢英施了一礼:“草民见过谢府尹,宋师爷!”
谢英和蔼地摆了摆手,然后瞪了宋渊一眼,笑着骂道:“你啊,搞这么大动静作甚?怎么,想趁此机会提高望月楼的知名度?”
“府尹说的哪里话?府尹能够来小店用膳,那就是我八百年修来的福分了,哪还敢想别的啊?”宋渊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诸位上楼一叙。”
谢英指着宋渊,看着宋六一,笑着摇了摇头。
“府尹,这位是?”没了旁人,宋渊问起了谢英身旁的年轻人。
“这是犬子谢策,你二人兴许能聊到一起。”
“宋渊见过谢公子!”宋渊也是施了一礼。
“宋老板使不得,宋老板为难民做了许多善举,策替他们写过宋老板!”谢策回了一礼,吹捧起了宋渊。
“公子过奖,我只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不得公子此礼!倒是谢公子,年纪轻轻便考取了功名,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了起来,听得谢英是哭笑不得。的!
“你们两个就够了,依我看,没一个是说真话的!”谢英制止了二人的这场吹捧比赛,“说起功名,宋老板尚且年轻,可有意考取功名啊?”
“我嘛,就算了吧。榆木疙瘩一块,难成大器。”宋渊挠挠头,笑着道。
“哼,不思进取。”谢英白了他一眼,“行了不早了,我得走了。”
“等等,谢府尹!”宋渊见谢英要走,急忙拉住他。
“怎么,宋老板还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就是有几句话想对谢府尹说。”宋渊缓缓说道,“听闻那李头领是从溧水县来的,想必是溧水县出了什么问题。府尹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金陵其他县想来也不怎么干净。攘外必先安内啊!”
谢英微微一怔,然后严肃地问道:“这话你听谁说来的?”
“啊,我自己想的。”
谢英重新打量了一遍宋渊,迟迟开口道:“这话你可藏严实了,要是让别人听去我拿你是问!一介布衣,莫要妄自揣测官府的意思!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渊呆住了。谢策也呆住了。
“父亲,宋老板这也算是为您分忧,何故发火啊?”谢策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英不理他,一甩袖子,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