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秀儿姑娘,你站在门口干吗?怎么不进去?”小卓子陪着顾晔清从百花楼回来,远远就瞧见有个人影总在王府门口徘徊,没想到竟是王妃的贴身丫鬟。
秀儿一眼看见了顾晔清,发疯一般跑到他面前,跪下,“王爷,小姐不见了。”
“什么?你说王妃不见了?”小卓子一听,震住了。
“你先起来,不要哭,慢慢说,你家小姐如何不见的?”顾晔清搀起秀儿,很有耐心的问道。
“今个儿,爷刚走没多久,皇后娘娘就派人来请咱们王妃到宫里去坐坐,可宫里人多路杂,就在回来的路上,奴婢不知怎么的,就与小姐走散了,本来奴婢想,那就在宫门口等小姐吧,可是奴婢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小姐还是没有露面。于是奴婢以为,是不是小姐从别的门出来了,然后抄别路回府,奴婢就一个人先回来了。可是奴婢跑回来一问,都说没见到小姐,奴婢心里着急,有这时间,都能从这到宫里来来回回走三趟了,奴婢害怕,小姐是不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呜,如果小姐有什么不测,秀儿也不想活了。”
“呸呸呸,我说秀儿姑娘,有你这么咒自己主子的吗?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小桌子气急败坏的在一旁吼了起来。他也是有些着急了,王妃性情和蔼,很体恤吓人,从不耍脾气、端架子,奴才们都很喜欢这个主子。
站在一旁的顾晔清冷着脸,听着两个下人吵架,一言不发。然后,突然转身,冲进府里,没一会儿,一匹高头大马从清王府里急驰而出,溅起漫天尘土……
金幼宫里——“王爷……”一旁伺候的太监丫鬟们,看到风急火燎冲进来的清王爷,本想问安,但看到他杀人的表情后,都噤了声,不敢多话。
公孙蓉焦急的守在床边,面带憔悴,显然已经在这里照顾齐羽多时了。看见顾晔清的出现,先是诧异转而惊喜,最后被心有戚戚然所代替。
“清儿……”皇后仅是轻轻一唤便觉嗓子被东西哽住,再也无力发声。
顾晔清没有理会任何人,一个箭步飞身坐到床边。只见齐羽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肌肤吹弹可破,他的身子略微向后移了半寸,不敢靠太近,担心自己从外边携来的凉气会伤着她,顾晔清脸上的表情复杂,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做何种心情。
他伸出温暖的大掌不断搓揉她柔若无骨的冰凉的小手,试图向她传递温度。没有抬头,口气严厉:“这是怎么回事?王妃生了什么病?”
一屋子奴才齐刷刷跪了一地,为首的太监声音颤颤的答道:“回王爷的话,今日皇后娘娘找王妃聊天解闷,可就在回去的路上,王妃不慎落入水中,小的们赶紧将人救上来,可是王妃怕是不谙水性,呛了几口水,还发起高烧,至今昏迷不醒。”
“你是说王妃‘不慎’落入水中?”他把“不慎”二字说得很重,口吻明显不信。看着床上的人儿,青丝随意散在枕上,的确略有湿意。
一屋子奴才没人敢答话。
“说话!”屋里温度陡降到冰点以下。把地上的人吓得全身发抖。
“清儿,你不要难为奴才们了。是……傲珊不小心失手了。”看到儿子眼里怒意十足,公孙蓉又赶紧说道:“你与傲珊从小关系最好,她这次只是不小心,而且已经知错了,你莫要再怪她。母后已经罚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抄诵经书,为羽儿祈福。”
顾晔清没有做声。
皇后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摇摇头,挥手遣散了奴才们,只留下几个宫女做照料,自己也随着人流步出宫殿。
公孙蓉走后,顾晔清才开口问等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太医来过了吗?怎么说?”
“回王爷的话,皇后娘娘一听王妃落水了,就马上传来陈太医为王妃诊治。帮王妃将胸腔中的积水排尽。太医说,王妃身子弱,这次不幸又着了水中的寒气,才发起烧。不过,不碍事,太医已经开了驱寒的方子,说是等烧一退,王妃自然就会醒过来。”
顾晔清点点头,不再说话,用手托住自己的额头,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齐羽毫无血色的睡颜,身子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的心沉着,莫名的痛楚紧紧揪住他的心,使劲的搓揉,使它始终褶皱,不得舒展。之前,他的木然,是因为震惊,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为这样一个不入法眼的女子而心痛。
房门被重新推开,宫女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王爷,药煎好了。”
顾晔清这才有了反应,身子转向宫女,“把药给我。”
“啊?”丫鬟一怔,诧异王爷的话,可是手上动作并没有放慢,恭恭敬敬的把碗交到顾晔清手上。真是怪了,莫非清王爷要亲自伺候王妃喝药?
“吩咐下面,再拿一床棉被,两个炭炉来,让王妃发发汗。还有,换一盆新的凉水来,还有干布。”
“是。”侍女得令退下。
顾晔清扶起齐羽娇软无力的身子,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呵护备至的将药送入她的口中。
齐羽仍然昏迷着,高烧让她的脸蛋露出不自然的红色,额角还冒着冷汗。眉头深锁,似是在忍受生病带来的强烈不适与痛苦。
他刚毅的线条突然有了一丝牵动,表情变得柔和,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心。
“晔清……”床上的女人低喃。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你说什么?”他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她唇边。
“晔……清,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孩子……我要孩子……”
“什么?我怎么对你了?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孩子?”
床上的人不再说话。
刚才她是在说梦话吗?为什么她的呓语中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是噩梦吗?
他无比自嘲的一笑,若是梦见自己,对她,一定是噩梦了。
半夜,炭火已尽,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冷却。齐羽痛苦的翻着身,“好冷……我好冷。”
一双大手将她揽向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
突然又找到一个舒适的热源,齐羽很满意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脸上挂着笑意,沉沉睡去……
发热的症状,已经在天亮之前褪去。齐羽出了好多汗,竟然浸湿了两床棉被。
睁开眼睛,挣扎的坐起来,揉揉太阳穴,打量起整间屋子。
这里是哪?昨夜发生什么事了?还有,她怎么又病了!这古人的身子还真是羸弱。
“小姐。”秀儿冲了进来,扑倒在她身边,“您可把秀儿吓坏了。”
昨晚听说小姐落水,宿在宫中后,她心上焦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挨到今早,才等来王爷的人,传她进宫服侍。
“秀儿,莫要哭泣,你瞧,你家小姐这不好好的吗?”她笑道,“不过是呛到几口水,却连累大家一起替我担心,我真有些过意不去。”
秀儿含着泪水摇摇头,忽而又想起什么,甜笑起来。
“小姐,你知道吗?我刚刚听外面的宫女说,昨晚王爷守了您一晚上,不让丫鬟们插手伺候,连药都是他一勺一勺亲自喂您。奴婢还听说……”她掩嘴偷笑。
“你还听说什么了?”齐羽紧张的问。
这个家伙平常对她冷言冷语,这次干嘛这么好心?惹得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听昨晚守夜的丫鬟说,王爷昨晚在这宿了一夜,早上起来命侍女更衣时,身上都被汗浸透了,想来昨晚必是搂着您睡的。”太好了,爷终于发现小姐的好了,连她这个做丫头的也打心眼里跟着高兴。
“你说什么?”齐羽这才回想起昨夜那个从天而降的“暖炉”,原来是他啊!
她敢说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了。
真是糗啊!
“小姐,您别不相信,现在这宫里上上下下估计已经传遍了。”
“传遍什么?”
“清王爷很宠爱他的王妃啊。”秀儿一脸得意。
宠爱?齐羽一脸悲戚。她才不要他的什么宠爱呢!
“我这是在哪啊?”顾左右而言他,她慌乱的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金幼宫。”一个男音从门外传来,一个身影步入房间,朝她走来,“这是我年幼时在宫中所居住的宫殿。”
没想到顾晔清会突然出现,齐羽的脸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刻,又很没出息的红了。想起昨晚的事,她无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锦被。
顾晔清看到她的举动后,脸上竟然也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尴尬的看向别处,故意装作不在乎的问道:“看你气色不错,你的烧应该退了吧?”
“嗯。”她突然变得很腼腆,把头埋得低低的。
屋里气氛变得微妙,没有人再主动说话。
秀儿的目光有些好笑的来回流连于两个主子之间,对于他们的反应又惊喜又着急。
“傲珊公主驾到——”门外太监的声音,打破了这窒息的局面。
“傲珊见过嫂嫂……咦?晔清哥哥也在?”
原来传言是真的。昨晚晔清哥哥真的一直在这里照顾生病的嫂嫂。她望向自己的嫂子,大病初愈的她,面带疲色,可仍有一种神采奕奕的精神散发出来。姿色绝对够平庸,可是,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脱俗气质环绕,让她平添几分妩媚动人,引得旁人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看来,说清王爷与王妃感情不合的传言,怕是要不攻自破了。
“你们聊,我还有事。”
目送顾晔清离去后,顾傲珊才重新转过头,面带歉意的看着齐羽,说:“嫂嫂,昨天……都是傲珊任性,傲珊知错了,求嫂嫂责罚。”
齐羽亲切的一笑,拉过她的手,扶着她坐在自己的边上,“我怎么会怪你呢。是我自己不小心。”
“可……是我推……”
“我已无大碍。”她打断傲珊的话。
顾傲珊瞪大眼睛,表情从不可置信幻化为感动不已。
嫂嫂竟然不怪自己,还把错往自个身上揽!如此善解人意的嫂嫂,像亲姐姐一样待她嫂嫂,还要到哪里去找呢?
傲珊的心一下子就被收服了。
“我昨天听见你在哭,有什么委屈,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帮得上忙。”齐羽体贴的屏退两旁的侍女,然后问她。
“是……”从进门那刻开始,傲珊就是佩服嫂嫂的,他的晔清哥哥,那样一个桀骜不逊的男子,竟能被这样一个外表并不出众的女子收服,可见,这女子身上必然有别人不知的可爱之处。
“是因为夏京?你喜欢他对不对?”她替她开口,却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她伤心。
“嗯。”这一次,冷静的傲珊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羞红了脸。
“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想,我们傲珊公主看上的,一定是一位很优秀的公子。”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心上人,傲珊也高兴的打开了话匣子。
“半年前,我和喜儿女扮男装到宫外散心,碰巧撞见一伙男子围在一起,办诗社。心里好奇,便凑过去看热闹。在那里,我才见到了夏公子。夏公子才华横溢,挥斥方遒,写得一笔好字,还出口成章。”说到这,顾傲珊已经难掩对口述之人的倾慕。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齐羽点点头,一副了解的模样。
“嫂嫂,你莫要笑人家。”她娇嗔。
“哪有,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那……傲珊,你也精通诗文喽?”
“我……我不行……”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倒是一旁的喜儿站不住了,急忙替她家主子说:“其实,公主不仅精通音律、女红,还喜欢像男儿那般舞文弄墨,她的诗私下里送去给太傅看,连太傅都赞不绝口呢,直夸公主文风大气,不逊于男儿。”
“原来傲珊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让你父王下旨,把你指给他。对了?这夏公子是什么人?”
喜儿又抢先说道,根本不管一旁使劲堵她嘴的主子脸色怎样。
“这夏公子是大学士夏大人的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才华和外貌,很受京中小姐们青睐。公主喜欢他归喜欢,但并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她说,如果不是夏公子先真心实意喜欢上她,她断不会纠缠他。可公主又是个薄脸皮的姑娘,不敢以女儿家的身份见他,好不容易见着了那夏公子,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明明想知道夏公子的心意,可又不敢去问,白白流了不少眼泪。”
原来不仅是单相思,还是苦恋呢!
齐羽有些同情的看着顾傲珊,然后挂着很诡异的笑容靠近她,问道:“傲珊,嫂嫂问你啊,你要如实回答。你心里到底想不想和那夏公子结为连理,然后比翼双飞啊?”
“嫂嫂,你……”顾傲珊听见什么“连理”,什么“比翼”立刻羞红了脸,连忙用帕子遮住。
“哈哈,那就是想了。”齐羽帮她回答。“那如果嫂嫂说,现在有个办法能帮你‘追’到夏公子,你愿不愿意试试呢?”
“什么?‘追到’夏公子?”主仆两人都被齐羽的话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