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的肉身有时候真的是很累赘,怕冷、怕热、怕生病、怕饥饿、还怕水淹,大自然中有无数种东西能够置人于死地,所以传说中的修行者都想要追求脱形去质,摆脱肉身的桎梏,从而超然于物外。
秦钊虽然并不算是修行有成,但现在掌握游神脱形之法的他,某种程度也也可以享受到某些属于修行有成者的成就。虽然限制多多,但至少的至少,他不怕冷热,还不怕水淹。。。
他此刻就站在水底,丹水清冽,水深处暗波涌动,看似平静的江面上实则潜藏着无数不稳定的暗流。
秦钊试着用力吸一口气,然而作为一个阴神体,在水里连个泡泡都制造不出来,更是引动不了一丝暗流的变化。这种情形让他越发惊喜起来,简直难以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像小说里那样毫无限制的潜游江底,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真的成了仙神一般水火不侵。
其实刚才准备进水里的时候他还有些怕来着,先试着捏住鼻子半天,确定自己真的不需要呼吸,秦钊这才咬着牙,硬着胆子把脑袋伸进水里,确定自己真的呛不着,淹不死,秦钊这才敢逐渐潜入水下,一直到现在大概十多米的距离都毫发无损,这才让秦钊完全放心下来。
阴神之身毕竟不是肉身,虽然依旧有形,但其实没有丝毫质量,说也奇怪,在地面上的时候阴神其实会被大风扰动甚至吹走,但在水里却好像行走在岸上一样,任他暗流汹涌,秦钊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阻塞或者推动感。
只可惜的是阴神的眼睛依旧和人的肉眼没有太大区别,随着水底光线的变暗,秦钊也慢慢无法看清远处的场景,视线最远的距离也大概就在身前两米多的样子,再远都是黑洞洞一片,好像藏着无数双眼睛一般让人心里发毛。
要说秦钊怕不怕,他肯定是怕的,甚至不是一般的怕,独自一个人站在水底的孤寂感和恐惧感根本不是站在岸上能够被感受到的,虽然说他也算有些修为,定力比寻常人算是强一些,但是对比与同是筑基的修行者来说,他的定力绝对还差不少,甚至时常会抱有一种缺乏安全的恐惧感。
但其实对于秦钊来说,在这种恐惧感中沉浸久了,这些恐惧反而变成了推动自己往前去的力量了,这种力量和定力无关,但有时候会变成一腔血勇,极度恐惧下反倒什么都感探索一番,越是恐惧,越是不会做出后退这种选择。
就像在筑基之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秦钊经常也会产生一些疑神疑鬼的恐怖猜想,在小的时候他最多的选择就是把头蒙在被子里,但在后来,不知道从那天起,每当一个人在家里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动静,秦钊反而是第一时间冲出去四处巡察一番,哪怕是三更半夜也不例外,越是恐惧,他便会越是仔细的把方方面面都给检查清楚。
现在的秦钊也正是这种状态,其实在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下来之后,尤其是想到在附近可能还潜藏着一只厉鬼的时候,秦钊便开始后悔了。只是这种后悔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继续探索的欲望,反而将更往更深的水底推去。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随着这种情绪的变化,他的阴神表面又开始冒出一阵阵的赤红色微光。
在大概离岸边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秦钊在水底一脚深一脚浅的寻找着,不时又一条鱼突然迎面冲撞过来,水中的鱼看上去并不像岸上那么无害,有些带胡须的鱼突然从水里黑暗的位置出现,飘动着两只胡须等着圆眼,就好像怪异的人脸一般,经常突然吓秦钊一跳。
只可惜阴神之身不能触碰到实物,否则秦钊真的是想抓住那些突然出现的怪鱼就扔到岸上去。
青沙滩所连接的水域面积其实并不大,因为水边都是暗青色的细砂砾而得名,其实左右也不过一两百米的宽度,没走多久,秦钊便看见前面有一块好像墙壁一样的阴影横在前面,那是一座人工磊起来的石堤,也不知道最开始是做什么用的,但到了这处石堤这里,便可以是已经到了青沙滩的尽头,再过去就是逐渐变宽的江面,那是要进入丹水的主体了。
看到这块石堤,秦钊不由丧气的抚了抚额头,好不容易获得一门法术,他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恶意提前进入青沙滩的水里找到那只水鬼,提宦晓丽提前消了那一灾,顺便感受一下自己的实力呢,没想到忙活半天自己竟然毛线都没看到,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家里多研究一下《左道正宗》,说不定还能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哪怕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术也好。
水面上的太阳逐渐变了角度,看样子午时应该也逐渐过去了,自己毕竟不熟悉那只水鬼的能力,没事午时阳气的压制怕是不一定能成什么事。与其在这里无谓的逗留,还不如早些回去做一些准备,哪怕画几张似是而非的符咒,说不定在后天野炊的时候就能顶上什么作用呢。
君不见那天晚上若不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安神符里应外合压制住了那女鬼,怕不是自己现在躺在哪家医院当植物人儿供人研究了。
不过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夜晴怎么样了,那只女鬼究竟还有没有再继续缠着她,想来安神符响应自己的指挥,后来发出的光芒让那女鬼叫的那么惨,应该不会太过好受,说不定被人工超度了也说不定。
就在这么想着,秦钊突然感觉周围的水流缓慢了下来,好像有一个什么庞然大物从水底经过一般,一种本能的恐惧感骤然布满全身。
秦钊一个冷战,下意识的向着水的更深处看去,朦朦胧胧的黑暗中隐约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随着水流缓缓飘动着,秦钊并不能看的真切,但看那身高和直立行走的架势,那十分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起上周在占卜梦境中看到的那张苍白的脸和惨白的衣物,秦钊下意识后退半步,单就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让秦钊觉得这种东西还不是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能够惹的。
不过强烈的恐惧又激起了秦钊心底深处那股不要命的血勇之气,咬了咬牙,秦钊不仅没有后退,反倒前进了半步。
他猫下身,压低了身子好像潜行一样悄悄的向着那道身影靠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秦钊的错觉,他分明感觉越是靠近那个身影,周围水的温度就变得越发冰凉起来,按理说阴神应该是不怕冷的,但越靠近那道身影,秦钊便越感觉寒冷,甚至有种四肢要被冻僵一样的感觉,又好像进入了睡梦中被梦魇魇住了一般。
那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向着某个方向走着,就好像在梦游一般低拉着脑袋,并没有在意逐渐靠近的秦钊。
秦钊见那身影没有过多的反应,就只是好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走,心头的恐惧感越发减小起来。
咬着牙,秦钊又向那道身影靠近了几步,它的样子在秦钊的眼里越发清晰,以至于清晰到秦钊几乎能看清楚它杂乱的发丝下紧闭着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着的嘴唇。
“替身.....替身.....”
秦钊停了下来,他并不懂唇语,但白色身影微微颤动着的嘴唇间分明不停跳动着的正是这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词汇,太清楚了,秦钊看的太清楚了,甚至不用他再看,一种独特的信息便不由自主的往他脑子里钻着。
不用再多看,秦钊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白色的身影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够对付的。单就是目前周围不断降低的温度和自己明显变得麻木和僵硬的身体,就已经给秦钊提供了无数退却的理由。
但想到平日里最喜欢管自己闲事的宦晓丽几日之后说不定就会变成这只怪物的替身,甚至像它那样漫无目的的在这水下游走,秦钊心里便一阵又一阵的不甘。
他莫名想起了昨天自己在药山上遇到的那个神秘老者,虽然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但秦钊就是觉得如果那老者在,想要解决眼前的这个怪物一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找到那个老者,不过想起老者留下的《左道正宗》和能够反射星光的铜镜,秦钊心里不由又是动了动,自己如果准备周全一些,也未必不能解决了这只阴森森的怪物。自己甚至不需要真的解决它,只需要在它想要伤害宦晓丽的时候出手阻拦一下,便足以改变宦晓丽的命运。
想到这,秦钊心头涌动的血勇之气缓缓消退了下去,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现在自己没办法能够解决眼前的问题,不如后退,获得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对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秦钊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他是越恐惧越勇敢,但他毕竟是带脑子的修道者而不是魔鬼肌肉人一般的狂战士。
谁知,就在他退了一步之时,那白色身影紧闭着的双眼骤然张开,深深的看向秦钊这里。
秦钊这才真正看清了那白色身影的双眼,那是血一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