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美跟着墨白学习医术已有一段时间,她现在已经能把大部分的草药认全,药典也看了好几本,只是药房的药材都是风干好处理过的,她还没有见过新鲜的呢。正巧时间临近到了初秋,很多药材可以采摘了,墨白便想着带桑美去附近山上采药,一来她自从来了寨中好几个月也从没出去过,二来采药也可以加深桑美的印象。
虽然鼎钰寨也会购进些需要的药材,但毕竟其他生计需要用到银钱的地方更多,药材上面能减少支出自然是最好。因此,每年墨白都会出去采药多次,视不同药材的生长时间而定,远处则走个三五天,近处当天往返。这次计划带着桑美一起出去,也就没打算走太远,鼎钰寨外五里左右有座不太高但是山势险峻的地方叫做瞭山,因为山势多变,所以这座山的不同之处温度变化很大,不同花期的药材有时候甚至能同时碰到,从前墨白自己去采药的时候在这里收获是最多的,虽然多半是些寻常药材,诸如海麻黄、益母草、半夏、桔梗、徐长卿等之类的,偶尔也能遇到几株丹参,太子参或者是抓到活得土元,灵芝和何首乌很难遇到,要找也得去远点的地方才行,近处即便是有,也早都被采走了。除了这些,还有很多被认为是寻常杂草的,也可以入药,量大好采,药效却也十分不错。所以这次墨白是想着软糖桑美熟悉熟悉最普通最常见的药材,如果能遇到些冷僻的也好,遇不到也无妨。
计划好了大概要去的地方,头天墨白就交代了桑美要如何穿戴,如果备药篓,自然需要的工具都是他来准备的。提前两天他让寨里懂行的老人帮忙看了天气,特意选了晴好的天气出发。山中如果遇上下雨刮风的会更加危险,而且一旦有天气变化温度也会下降很快,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带着桑美安全性是第一的。两个人提前收拾妥当,出发当天让寨中兄弟赶着平板车把他们二人送到了山脚下,约定晚上来接,二人便下车上山了。
今日墨白和桑美都是一幅短打扮,扎进了裤腿,还戴了布巾遮面,戴着斗笠,虽然是捂得严严实实,但也还算轻便易行动。山中多有蚊虫和锋利的树枝,有时候可能还会遇到野蛇,他们的粗布衣服够厚实,但也得十分小心。桑美把饰物全去掉了,只用一条头巾把头发全都扎起来,乍一看跟墨白一样是男人装扮,看着也倒是清清爽爽。
二人在山路上行了一阵,墨白便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一一地跟桑美介绍着。桑美觉得非常神奇,原来以为是平平无奇的野草,居然还有药用的价值,真是不学不知道。什么茼麻、苍耳、狗尾草竟都可以入药,就连她从前以为是野果的酸枣和龙葵都是药材,走着学着就觉得从前真是自己见识短浅了,想不到身边竟都是宝贝呢。
墨白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说不同药材的习性,效用,毒性,生长季,采摘注意事项等等,听得桑美都有些记不住了,现下两人倒是没有真的采什么,墨白想的是先往山上走走,等下山的时候再采这些寻常的,现在采了背着也不方便往上走。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到了半山腰,慢慢遇到了些更好些的药材,逐渐采摘,再行得就稍慢了些。待药篓中已经有了一些分量之后,他们找了一处临水向阳的地方,把药苗倒出来准备清洗处理,顺便休息下。桑美背着带来的干粮,墨白背着水囊,两人先坐下来吃了点干粮。
“墨白大哥,你从前也是学医的吗?这么多药材和功效如何能记得住呢,你真的好厉害。我现在虽然是熟悉了它们的名字,但要是把实物和书里的描述对上,可能还需要好多时间呢。”
墨白笑了笑。
“可不是嘛,我……当年学了3年才算是能把药材都认全,用好,针灸也不会扎错穴位了。当年我是想着要入了太医院的,可惜后来没有如愿。如今你学这些不过是能认识些常见药材即可,不需按我当时那么严格的要求,等你熟了用药,我再教你针灸和外伤的救治。不管怎样用药是基础,有些药材有毒性,用不好就是救命药变成送命药了,所以无需着急。”
“那你当年学到何种程度了,可是能开门看诊,也曾给人开刀去病吗?”
“不曾……当年我师傅要我们先打好基础,所以一直都在让我们学药理,到最后我还没来得及去实践,我的医理实践都是来了鼎钰寨才真正学会的。哈哈……”
“你们?你还有别的同窗一起学医吗?他们现在都在哪?是不是都成了一方名医?”
“也许吧,我离开家之后不太注意这些事情了,大约应该都成了名医的。我师傅是圣手,所以青出于蓝都应该不错的,除了我。”
桑美听他言语中有很怅然的意思,急忙止了话头。
“怎么会呢,墨白大哥也是很厉害的,只不过大家志不相同,运亦不同。人生际遇机缘转换,如果在一处你必然比得过他们的。”
“多谢你这么称许,我尽量不愧对吧。”
二人吃完了干粮歇够了,着手开始清洗整理草药,嘴上聊着,手里也没有停下来。除了认药采药,这山中野果也很多,两人刚刚路过不少,桑美心说以后真要是流落在外,再遇到这样的山中境况,大概不至于饿肚子了,就算受伤也能自救,真好。也许还能路见不平,救治别人呢,心中对墨白的感激又多了一重。
清理完了这一批草药,二人将各个品种分门别类地捆扎好,重新码放到药篓中,他们计划再走一个时辰,上到稍高些的位置就该往回走了,天色暗下来以后夜路难行,也很危险。
墨白是不是地询问桑美是不是累,身上有没有被树枝擦伤,一路上倒是很照顾她,只是两个人总是在一起,能采到额药材多半是差不多的,桑美想着不然就稍微拉开点距离,彼此能看到对方即可,也扩大下寻找的范围。想法跟墨白说了后,墨白倒也没有反对,于是俩人在到了另一处稍高且平坦的山腰位置后,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桑美一门心思地采药,还真有些不一样的收获呢。眼见着日头要落了,这后半部分采来的药材都临时处理了下,就不费功夫再去河边清洗了,带水的分量沉,回程难走的很,既然确定这里药草挺多的,改天可以多带个人来帮着一起找。反正墨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教习桑美,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于是二人着手收拾准备下山,和赶车小兄弟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正好回程坐车能轻省些。二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桑美走在前面,墨白在后,偶尔还会捡些药草,墨白脚程快反正也不会被桑美落下多少。就这样走了能有办个时辰,正当墨白建了一株海麻黄刚起身,就听到前面桑美一声尖叫。他急忙跑过去,看到桑美滑到了山路边,而离桑美不远的地方,躺了个全身黑衣的人,也不知生死,只是他走近的时候,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墨……墨白大哥,这人不会是死了吧?”桑美声音颤抖,虽然滑倒了,好在没有受伤,只是衣服蹭脏了而已。
“我们要不要救他?他会不会是恶人?”桑美没见过真正的江湖厮杀,虽然前面也帮墨白处理了些伤患,但是乍然见到个陌生人,还不知是生是死,也还是吓了够呛。
“你来我身后,我看看他。”墨白搭了那人的脉,脉细微弱但人还有气息。这人身形高达,看得出是个会功夫的男人。墨白查看了下他的伤,两处在后背,一处在腹部,还有两处在右侧大腿上。这人双唇紧抿,毫无血色,看起来是因为受了刀剑伤失血过多所致。他虽然已经失去知觉,但受伤还紧紧握着一把长剑,剑身刻着两个字:赤霄,看得出来是个利器。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山脚已经很近了,于是墨白跟桑美扶着这个昏迷的男人一点点地走下了山去,也不能说是走,说拖比较形象吧,这人基本上也没办法走路。俩人费了好大力气才连拖带拽地把这人弄到山下,下山前墨白用采来的药给这人的伤口敷了药,稍稍止了止血。就这么一路耽搁了些时间,让来接应他们的兄弟在底下等了好一会儿,发了好几次暗号,好在墨白及时回应了,山下知道他们还安全无事,就在底下一直候着。
这时候日头已经落了,天渐渐黑下来,眼见着从雾气中影影绰绰地出来了三个人影,接人的小兄弟还愣了下,叫了声墨白的名字,得到回应才知道确实是他们两人。
下了山墨白没有多说话,他二人的衣服已经被伤者伤口渗出来的血染了,墨白料定此人伤得不轻,若是再不及时处理,恐怕他会有性命之忧。让小兄弟帮忙把这个伤者放到了马车上,他和桑美卸了药篓,几人一起赶紧奔着寨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