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定好的日子,寨中众人都聚在了一起,其实,也没有所有人都来聚,只是鼎钰寨的核心众人和统领们都被召集在大宴厅,也有百来个人。鼎钰寨自从凌霄去世,已经少有这样的大聚,大家都很高兴。
荆墨白提前把给桑美准备的衣服饰物都送了去,时间仓促没有来得及定制,都是到外面铺子买来现成的。衣服分别是两套夏衣和一套短衫,现在正值开春还穿不上,等到夏天穿才合适。夏衣是两身襦裙,没有像桑美之前的衣服那么广袖曳地,而是选得很轻便简单款式。颜色素白和象牙色,袖口和领口等处有细小的花纹装饰。短衫则近于男装样式,要是桑美想要扮成小子出门,也不成问题,银白底色配深灰色纹样。墨白知道桑美尚在孝期,所以没有选择很艳丽的颜色。发饰选的是两枚发簪,一对耳环。发簪一木一银,木簪有雕刻图案,末端除了一只凤头没有过多装饰,银簪末端装饰了三朵同材质的花朵,耳环是一对浅绿色玉珠配珍珠样式,都是不抢眼的样式。
桑美一见就非常喜欢,她很感激荆墨白的细心,原本还在想着若是买了些大红大绿的衣服,她倒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今一见放了心。桑美今日还是一身素白服饰,只把新得的银簪戴在了发间。其实,他们从江府离开的时候也是带了些金银的,为了掩人耳目一直都是简衣简行,深怕会引人注意招来祸患,如今到了这鼎钰寨也一直还是原来的模样,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母女二人流落至此衣食无着,桑美也就任由大家这么认为了。
葛大娘在厨下帮忙一直也就在厅堂内外忙来忙去,所以,等桑美入了宴厅,坐在主桌上时,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姿容虽不是最出众的,但也远胜一般人家的小姐,只是苦命,跟着自己从生下来就是奴仆的身份,如今虽然是经过了一番磨难,现下成了这匪寨的“义小姐”,她心里纵有不愿也放下了,想着这好歹不算是奴仆了,还能跟着那荆公子学些本事,也算是她爹在天有灵,庇护的关系。只是不知是福是祸,且看吧。
桑美入了宴厅,向玉庭武和众人行礼之后就被拉到主桌坐在了玉庭武和荆墨白中间的位置,今日她是主角,自然得到了很多关注。荆墨白先是一一介绍了桌上众人。
二当家战跃,原本是玉当家的副将,如今成长起来早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战跃话不多,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脸刚毅严肃,桑美看着他那不苟言笑的样子,突然想起江尚武,他们两个遇到的话,不知道是会聊得投机还是会打得投机。
战跃的手下有主要的两个人在列的,一个是秦三儿,还有一个是土娃。秦三儿其实原属玉庭武调遣,但现在寨中的主要对外事物都是战跃在忙活,所以秦三儿也就两个人的号令都听着,还是战跃调遣他的时候多些。桑美和这两个人年纪相仿,但他两个人的性情却是截然相反,秦三儿爱说爱笑,总有点没大没小,其实是个鬼机灵的,脑子转得飞快。而土娃则跟战跃一样少言寡语,听说他是被战跃所救,因此有点一根筋地只听战跃一人号令,倒是英勇的很。
管账的吴先生,原是城里一个商铺的老板,可惜惹了权贵被挤兑地无立足之地,也无奈只好落草为寇,帮着料理这鼎钰寨的一应银钱物资调派,倒也是人尽其才。
负责操练兵勇的关定兵,一身的好武艺,原本是个将帅之才,也曾投过军的,只是家贫无人引荐,只是当了几年大头兵也没有什么功勋,后来因伤返家。机缘巧合下被玉庭武招入鼎钰寨。算是这寨中数量不多见过大世面的人物。
还有其他几位也都是玉庭武的左膀右臂,荆墨白都一一介绍给了桑美,桑美朝众人行礼问安毕,也算是都认识了。其实大伙早听说了这么一个姑娘,毕竟陈老板这一票可是个肥差,但最后被这丫头给搅和了,眼瞅着这跟二小姐再世似的,大家虽不敢有太多怨言,还是希望大当家的能给明说一下,可不就来了今天这一聚。
前面主桌大伙介绍一番之后,其他的人基本上也已经落座,可以开席。玉庭武敲了敲酒碗,高声宣告了一番道。
“兄弟们,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今天咱们能吃这个饭,是为了庆祝有新人入寨,还有我玉庭武今日收了个三妹,就是我身边这位桑美姑娘。大家都听说过了吧?桑美,来跟众人认识认识。”
玉庭武说着献宝一般给桑美让了让位子,桑美站起来冲着众人见礼。
“”各位前辈和弟兄,桑美这厢有礼了。承蒙大哥不弃,愿意收留我和母亲,还认我为义妹,让我有了众位亲人有了家。桑美实在不知如何言些,在此以茶代酒敬大哥,敬各位。”
桑美说完摘下面纱,把茶饮尽了。
底下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桑美真容,一看这丫头惊了惊,一惊她的长相与凌霄如此酷似,二惊她脸上那道非常明显的疤。
众人听完皆起立举杯高呼三小姐,纷纷饮尽杯中酒。
“好,痛快。弟兄们,以后桑美和葛大娘就是咱们鼎钰寨的人了,大家要好生照顾,不可为难。开席吧!”
众人纷纷称是,一礼毕都入了座,跟左右同桌的人开始聊天喝酒。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大都有被逼变草寇的可怜身世,互相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情,酒桌上一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顿时整个宴厅气氛都变得热烈起来。这场面热烈宏大,桑美倒真是第一次见,刚刚说话的时候她都很慌,声音能听出来有轻微的颤抖,不知道众人理解为她是感动还是慌张。荆墨白见她如此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其实,桑美来到寨里这些日子,真正接触的人无非就是玉庭武,荆墨白,玉狄和照顾玉狄的那些人,其他人她是不熟悉的,今日见了众人,大家目光中不同的神色还是让她挺慌的。想着如今既然已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慢慢熟悉起来,她稍稍平静了些。
这时坐在战跃身边秦三儿笑嘻嘻地开了腔。
“桑美,你今年多大了呀?”
“秦三儿,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那是三小姐!”土娃就是有点不理解他这张嘴怎么没把自己害死呢,真是命大。
“嗨,我知道啊。这不是看着跟咱们差不多大,想着以后是当成妹妹还是当成姐姐呢,先问问清楚,免得啊,差了辈分,哈哈哈哈哈……”
“秦三儿你这小猴子,真是谁得虎须都敢捋。”玉庭武感慨了下并没有责罚的意思。
“桑美今年刚十五。”桑美窘迫地不行,他们这些人真的是不拘小节,就这么生生问着姑娘的年纪,桑美正不知道怎么回呢,正好荆墨白给解了围。
那边秦三儿就炸起来了。
“哟呵,阿土啊,看来这三小姐是比咱们还小呢,以后这是得当妹妹样关照了。”
“不可放肆!”战跃听不下去这小子瞎胡闹,赶忙出声制止。
“是是,属下遵命。那桑美你从哪里来呀?”
“……”众人皆是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这孩子还没完没了了。
“三儿,你要是想知道桑美的事情,改天你来医馆,我慢慢说与你听,如何?”荆墨白心说这孩子啊,都不不小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额,那还是算了。医馆就不去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怕喝药,有病受伤宁可开刀刮骨疗毒也不喝药,弄得荆墨白没办法,每次给他配药都得想办法控制口味。
“桑美姑娘不要介意,三儿他没有恶意,他就这样皮惯了。”战跃眼见着桑美的脸色变了几变,也不好让秦三儿就这么放肆下去。
“不会的,我明白秦小哥是玩笑而已。”桑美给了战跃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心说这秦三儿跟官衙盘查犯人似的,着实不太讨人喜欢。
岂料秦三儿一听桑美唤他小哥,人顿时就飘了,笑得更欢。
“妈呀,我哪当得起三小姐称呼小哥啊,惭愧惭愧,不过既然桑美姑娘如此抬爱,今后若有我秦三儿可以效力的地方,必然义不容辞。以酒为证!”
说着一口饮尽了一碗酒,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小猴子,桑美倒是惊了,这山寨里面许愿都是以酒为证的?还真是头回见到。好在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机会去跟战跃或者他身边的这两个人接触,行吧,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墨白大哥更好相处些。
一番笑闹之后,大家都开始吃喝聊天,荆墨白悄悄跟桑美说话,试图安抚她。
“这些人都很耿直,等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我知道,谢谢墨白大哥,我……只是有点不太适应。从前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怕失了礼数。”
“嗨,你想多了。在这寨中尽可放松些,没有人过多在意这些的,这里不是你吴江郡的主家,这里是你的家,从今以后我们都会是你的家人。”
桑美听着又感动又难过,吴江郡的那些事情跟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一顿饭在浑浑噩噩中吃完了,玉狄原本没有参加这次大聚,这会儿差人来找他姑姑呢,桑美就先跟着秦大娘回了东院。众人也都吃饱喝足陆续地准备散场。
荆墨白今日喝得有些醉了,独自走着吹着夜风往自己的小院走,忽听得背后一句:
“希望你清醒些,她不是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