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掌柜喝着小酒吃着肉感叹何人会成为这玉佩主人时,紫菀刚和丫头们清完了竹林,把院里打扫干净,又给竹子浇了水,刚好吃过了午饭,回屋里休整。炭盆早已经移出去了,屋里空了很多,床边条案上那个粗陶的花瓶还空着,紫菀想着去折两个新枝放进去。要说为何不放花呢,因为大少爷院里除了竹子和日常的树木,根本就没有花,并不是他不喜欢,只是他幼时大夫人觉得一个男孩子整日眼前都是花花绿绿的,难免分神,索性就未植任何花朵,时间长了江尚文也就习惯了绿树成阴,推门见竹的环境。何况临竹而居倒显得风雅不少,更衬他读书人的身份。要说江家正经的读书人,算起来也就江尚文一个了。
紫菀在陶瓶里添了水,折了两棵嫩枝放进去,还蛮好看的,有些绿意,就能多些春天的气息。过去的一年遇到了太多的变故,希望在自己即将成年的这一年,一切可以顺遂,紫菀这么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其实要说好事也有啊,那就说江尚文,两个人如今的相处虽然还是避开众人的,不过她还是觉得很高兴。一想起那日上元节,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默念感激上苍,让这美好的时光久一些再久一些。不过话说今天倒是没见到他,午饭时候也不见出来,难道是出府了吗?紫菀现在的状态就是陷入情网中的状态,患得患失又迫切想要见到对方。而她想见的人此刻正在来的路上。
江尚文从吴掌柜那里出来就直奔府里走,后面追出来的江诚跑了好一阵才追上他。
“少爷……少……少爷,呼呼,等等我。”江诚心说这是要干啥呀,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了好一阵总算是追上了。
“少爷呀,您这么急是要干啥去?吴掌柜说让我给银子,张嘴就要一千两,我得问问您到底给不给。别是诓我的。”
“一千两?”江尚文重复了一句,也没有辱没了这对宝物。
“啥?!”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也这么一掷千金了?
“我说给他。”
“是,只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银子,还得回去取银票了。”他还没吃饭呢,肚子在叫。
“少爷,咱们不能吃了饭再回去吗?这个点回去没饭了。”江诚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嘀咕。
“我倒是把时间给忘了,行去吃饭吧。”这个时候回去人多眼杂,晚点也好。
于是主仆二人选了一家小店坐下,点了些普通的吃食。江尚文满心都在勾画紫菀收到玉佩的情形,根本食不知味,这倒成全了江诚,他吃了个肚子圆圆。二人酒足饭饱才继续往回走,江诚好奇不以地问江尚文为何买这么贵的东西,是要送给谁的呀,可是江尚文只是笑笑不说话,几次下来江诚也觉无趣,也就懒得问了。
两人到了府里,江诚便去账房支了些钱出来,然后就出府去给吴掌柜送去了。江尚文上了楼便进了书房,紫菀此时正好在书房候着,原来是她整理完屋子,出来还不见江尚文回来,就来书房等他,总归是要在书房听差伺候的,在哪里都一样。所以她一见江尚文满头大汗地进门,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小盒子,便伸手要接,不过江尚文只道无碍,就自己拿着盒子到了座位上。这么不说话的样子看着还挺奇怪的,紫菀心说他这是怎么回事儿?正思忖间,只听江尚文道
“紫菀,你过来坐。”
“呃,好。”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今日出门寻得了宝贝,给你看看吧。”
“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不要给我看了,若是我不小心伤损了反倒不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东西又不是纸糊的,何以看看就伤着损着了。这物件我甚是喜欢,所以希望你也喜欢。”江尚文说得紫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若喜欢那自是极好的东西,我是否喜欢并不要紧。不过让我开开眼界也好啊。”紫菀说着笑起来。
江尚文于是打开了包着盒子的布,盒子的精致已经让紫菀颇为惊奇,原本不太期待的,如今反倒特别想瞧瞧了。江尚文把盒子打开,两块玉佩就摊在紫菀面前,紫菀仿佛是不受控一样,伸手就要去摸那玉佩,那般奇工精巧,着实震慑到了她。要说她自小跟着秀秀好东西也没少见,只是今日这玉佩却完全不一样,看着便知不是凡俗之物。眼瞧着就要拿到手了,又突然醒悟一般停下来了。
“这么精致的玉佩,一定价值不菲吧?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可是要送给小姐的?”
“哈哈哈,亏你想得出,不过不是。”
“那是……”
“送你的。”
“?!”
“怎么?吓着了?”
“呃,这么贵重的东西,紫菀不能收。”江尚文最近已经送了她不少东西了,衣服,首饰,字画。不收都不行。她知道这是江尚文在表示在乎,可是那些东西都过于精致,平时用不上都被她放在箱子里锁起来了。她和江尚文的关系院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她为了避嫌都还一切如常,尽量减少被发现的可能。可如今这玉佩若是示了人,怕是要坏事儿啊,思及此她还是准备推脱一番。
“这玉佩实在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何况我每天都是要干活儿的,戴着玉佩也不方便,还是算了吧。”
“紫菀,你可知这梅花龙凤佩是我专门寻来的,为你寻来的。我知道你平日不喜戴这些饰物,但这玉佩意义非凡。当初你在秀秀那里时候,她要与我比丹青,曾画过梅花,我便看出你喜欢这梅花,而且诗文咏出了梅花的清贵高洁之姿,正如你在我心中的模样。这玉佩只有配你才不辱没了它,何况我也希望有些什么能成为你我之间的纽带。我能遇到它实属机缘,正如你我也是缘分使然,所以我希望你能收了,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你见了这玉佩就如同见到我一般。不好吗?”江尚文这一番真情流露倒是说的紫菀无言以对了。他说的没错,如今二人之交避过了府中众人,有所念想自然是好的。紫菀看着江尚文热切真诚的眼神也不忍心拒绝他,既然如此收了就收了吧,大不了再放到箱子里锁了。于是点头称是,江尚文顿时喜笑颜开。
“一定要日日佩戴,见玉佩如见我。”完了锁起来是不能了。
“好。”紫菀温顺地答应着了。看着江尚文献宝一样的模样,紫菀心里甜甜的。江尚文自己取了龙佩,把凤佩给紫菀戴上。两人都有一种似乎是大婚的感觉,衣袂相结,发丝相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从此有了更深的牵绊一般。那个人正以各种方式点点滴滴地融入彼此的生命和血液,难以分割。
江尚文系完了玉佩就见紫菀的眼神仿佛是看进了他灵魂深处一般,他情不自禁地把紫菀拥入怀中。
“从此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你周全的,只要有我在,你不会再遭受任何不幸,我保证。”
“谢谢你。”紫菀回抱住他,这个人为她做这许多的小事,还许她承诺,紫菀觉得什么样的困难在这些许诺之下似乎都可以过去了,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两人相拥而立,看着窗外艳阳正炙,偶尔有几声虫鸣鸟啼也似乎成了不错的点缀,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紫菀想。不问世事如何变迁,有一个心爱之人陪伴左右,心安不已。
半晌,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江尚文突然来了兴致想画画。让紫菀替他研墨,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也一直没叫停,紫菀正纳闷干嘛一直不叫停的时候,只见江尚文已然放下了笔,紫菀正看过去时,原来是一幅自己研墨的白描画已成。她不得不惊叹江尚文的才学果然是非常好的。紫菀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于是一时兴起问出了口。
“你为何不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呢?”
“你希望我做官?”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以你的才学以后当个宰相也是可能的呀。何况老爷一直希望江家能出秀才,光耀门楣。”
“哈哈哈,紫菀果然有趣,我还得多谢你的赏识和肯定呢。我不做官自有我的道理。自古官场黑暗,且官商勾结,贪腐严重。就说我的几个同窗好友的父辈,说起来也都是世家大族,可还是逃不过官场倾轧,派系争斗。有的无端获罪,有的无奈退隐,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威风八面。况且咱们江家只是商贾出身,按照官员任免要溯之三代的规矩,我们也不符合条件。若是靠我爹去捐官给我做,那更是下下之策。捐官的大多是为了在任时能够多多搜刮民脂民膏,我是断不会与这样的人为伍的。”
“听你这么说,岂非如今的朝堂已无清廉之官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清廉之人太少,我自知不可能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与其泥足深陷每日受着煎熬,倒不如现在轻松自在。”
“那倒也是,做着不喜欢的事情终究是勉强自己,终日过得不快活,又有何意义,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说着冲江尚文笑笑。
江尚文心倒有你在侧就是最好的地方,可以哪里都不去了。